打發走了凌雲翔, 顧銘瑄和沈浩宇接着睡。
等兩人齊頭並臥後,顧銘瑄才覺得擠得慌牀似乎有些小,便推了推沈浩宇:“你不是有自己的臥房麼?”
沈浩宇在的手正在他身上吃豆腐, 聞言蹭了蹭:“你這裡暖和。”
顧銘瑄翻了個白眼, 主人家的臥房肯定比客房暖和!
被凌雲翔這麼一折騰, 二人都沒了睡意, 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你還沒回答我, 爲什麼如此關心十六王爺?”
顧銘瑄沉默了會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五年前王爺發生過什麼。他之所以被傷的那麼深,只因心性純良, 太過容易相信他人。王爺涉世未深,我不想他重蹈覆轍。”
沈浩宇點頭。
顧銘瑄捏他的眉心:“那剛剛還當着凌雲翔的面問這個。”
沈浩宇順勢捉住他的手放在脣邊啄吻:“銘瑄, 你是我一個人的。”
顧銘瑄臉上一熱:“胡言亂語。”
“錯。”沈浩宇綿綿密密地吻上去, “是甜言蜜語。”
那貼上的脣裡, 似乎真的帶着淡淡的香甜。
濃情蜜意了半晌,睏意來襲, 顧銘瑄先頂不住昏昏沉沉地睡着。沈浩宇把他抱在懷裡,也跟着閉上眼睛。
一夜無話。
顧銘瑄沒想到的是,剛送走凌雲翔,又迎來了一個大麻煩。
晨起沒多久,門房就送來請柬一封, 署名只有一個字:秦。
顧銘瑄沒有告訴沈浩宇, 獨自出門往城南而去。出了城後徑自往西南方的野竹林, 幽靜的竹林深處竟蓋着間氣派的宅院。宅院大門緊閉, 顯出一股莊重的氣息來。
顧銘瑄上前敲了敲門, 不多時門被打開,一個小童探頭出來:“你是何人?”
“在下顧銘瑄, 特來拜見秦先生。”說着,取出請柬遞過去。
小童接過請柬,仔仔細細看了看隨後收進袖兜裡,用嫩生嫩氣的聲音一本正經道:“先生說過,今日會有位顧公子持請柬過來,看來是你沒錯了,先生等你多時了,你隨我進去吧。”
小童說着,也不再多看顧銘瑄一眼,徑自走了。
顧銘瑄默然地跟着小童進門。
不愧是秦家,連個看門的小童都這般趾高氣昂。
宅院裡也種滿了翠竹,幽深小徑,竟比外面的竹林顯得還有幾分景緻。顧銘瑄一直跟着小童在院裡走來繞去,許久才走出偌大的庭院,進了一間小院。顧銘瑄豈會看不出來,這院子借竹林掩映,佈滿五行變化之術,不明之理者闖入的話,將會陷入其中不得解脫。
顧銘瑄忍不住多看了帶路的小童一眼,這小小的門童,竟能記住如此繁複的線路,此處果然臥虎藏龍。
正想着,那小童扭頭道:“院裡的五行陣法每天都會變化,你即便記住也無用,除非精通其理也是不行的。”帶着滿滿的傲慢。
顧銘瑄仍舊默然不語。
心裡想的卻是:他家誠兒以後若是敢這麼說話,絕對要揍屁股!
小童領着他在小院的一間屋子前停下,恭敬地道:“先生,顧銘瑄公子來了。”
屋子裡許久沒有傳出聲音,顧銘瑄便拱手道:“在下顧銘瑄,受邀前來。”
安靜的屋子裡突然傳出一聲冷笑,卻傳遍整個寂靜的庭院:“哼,受邀前來?顧銘瑄,你未免自恃過高了!這天下,沒有人配讓我親自邀請!”
顧銘瑄也不反駁:“先生說的是,這請柬大概也是銘瑄一時眼花,做不得數。”
屋中的人冷笑:“你也就仗着這一張嘴了!”
顧銘瑄默然半晌:“先生可以不把銘瑄放在眼裡,但是先生,現下已不是當初你當初所在的時代,江山人才輩出,先生墨守成規,寧願蜷縮在這片竹林裡也不願見見外面的江山如畫。守着這份傲氣,還有何用?”
屋中的人大怒:“顧銘瑄,你以爲自己是誰!你連進來見我一面的資格都沒有,竟然還口出狂言,還大言不慚!”
“先生所言甚是。”顧銘瑄仍舊不反駁,只是聲音變得冷硬,說完這句就自顧沉默。
興許是這句話讓裡面人的怒氣稍減,屋中人沉默片刻才道:“當初,是你幫着十六王爺離京的?”
顧銘瑄心底冷笑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是。”
屋中人又怒了:“你還敢承認,你竟敢揹着我做出這等事,顧銘瑄,你讓我與他生生分離了五年,讓我……飽受相思煎熬!”
顧銘瑄淡然道:“先生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你將十六王爺傷的遍體鱗傷,他想避開先生也是自然。先生如今這番話倒讓銘瑄疑惑了,即便你想着十六王爺又如何?先生難道不知,覆水難收的道理麼。”
這回,屋中人是徹底沉默下來,良久才吩咐小童送客。
等小童和顧銘瑄離開,他獨自在昏暗的竹屋中嘆息,想起一張稚氣未脫笑容滿滿的臉來,喃喃念着一個名字。
“小十六兒……”
“覆水難收麼?我偏不信!”
顧銘瑄回了鎮遠侯府,還是從後門進去的,繞到前院,卻不見一個人。剛想去前廳看看,卻在聽見一個聲音後止住了腳步,悄悄躲在充當屏風的牆後。
“……鎮遠侯世子沈浩宇承襲爵位,敕封爲新任鎮遠侯,仍舊擔任中軍大都督,但今後不必教管軍營,留守鎮遠侯府。侯妃映月公主之墓擇日起遷入皇陵,以嬪妃禮儀厚葬之,新任鎮遠侯需協助。欽此!”
“謝吾皇萬歲!”
顧銘瑄默然,這便是沈浩宇同意叛變的理由麼?
皇帝,確實該死!
等前面的聖旨宣讀完,顧銘瑄也沒打算出去。他當初在宮裡待過,也怕會被認出來。
宣讀完聖旨,宮人卻沒有離開,而是道:“恭喜鎮遠侯了。”
沈浩宇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宮人道:“對了,皇上聽說新鎮遠侯回來時帶着個新寵,似乎與故去的如玉公子的相貌極其相似,皇上吩咐小的見見那位新寵,可否請鎮遠侯叫他出……”
“滾。”沈浩宇冷冷道,“滾出鎮遠侯府,立刻!”
前面一陣喧譁,但宮人還是立刻離開了。
顧銘瑄在後堂等了會,沈浩宇便繞了進來,看到他一言不發地上前抱住。顧銘瑄無言地任他作爲,卻不知如何安慰。
皇帝的那道聖旨對於沈浩宇乃至整個鎮遠侯府來說,都是奇恥大辱。
“銘瑄,我娘說過,她生是我老爹的人,死是沈家的魂。我孃的墳我絕對不會讓給他!”
顧銘瑄撫摸他的後背:“我們立刻遷墳。”
“銘瑄。”沈浩宇起身看着他,“他休想再從我手裡帶走你。”
皇帝的那道聖旨,雖然表面上讓沈浩宇承襲爵位,實際上卻架空他所有的權利,還要褫奪鎮遠侯妃的名分落入皇陵。而皇帝會知曉顧銘瑄,看來鎮遠侯府的眼線不少,此地不宜久留。
傳旨的宮人回到宮裡,自然又在皇帝面前一番惡言惡語。
左右皇帝已經十分記恨沈浩宇,也不在乎多這一筆。
正此際,暗門傳來消息,皇甫淳的秘藏已經查到!
由於此事事關重大,不宜再用信鴿傳遞,莫小武不日即將趕來京城與他匯合,商議此事。
沈浩宇遣京中心腹前往邊城與餘青見面,將京中近況一一告知,並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
餘青哈哈大笑,只讓人傳了一句話:萬事俱備,只待君歸!
沈浩宇想象不出餘叔那樣五大三粗的漢子,說出這樣文鄒鄒的句子到底是什麼樣子,仍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若說京城還有什麼事讓顧銘瑄顧念,就是妖琴公子和十六王爺。
十六王爺之事解鈴還須繫鈴人,他目前做不了什麼,可妖琴的事,他至今尚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顧銘瑄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再去看看。沈浩宇這幾日閒了下來,一聽他要去醉花陰,立刻也要跟着去。
自從皇帝那道聖旨下來後,沈浩宇恨不得把顧銘瑄別在褲腰帶上去哪裡都帶着,自然不容許他離了自己視野。顧銘瑄不會武功,阿左與阿右又在永親王府,但靠一個不靠譜的嶽謙來保護,實在是太靠不住了!
嶽謙:“……”
老子好歹也是採花大盜世家的傳人!
沈浩宇和顧銘瑄到醉花陰時,又是老鴇子迎上來:“我說客人,爲何總是白天過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醉花陰做的是晚上的生意,真是太不識趣兒了~”
兩人都沒理會她,徑自上樓。
老鴇子忙道:“哎哎公子,來找妖琴公子的話可不方便,他現下有客人。”
顧銘瑄一愣,立刻往樓上走去,纔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出一聲大吼:“畜生!我是你兒子!”
沈浩宇以不管不顧地砰地推開門衝了進去,卻傻在門邊。顧銘瑄見狀馬上進去,卻在看到屋內的景象後也瞬間失語。
房中唯一的大牀上,是妖琴與一個男子曖昧交纏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