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時候我感覺很難受, 埃裡克。我非常壓抑,我覺得周圍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我帶來的。我曾經一度想要——在唱破那個音之後就離開。”西塞妮將手放在了埃裡克的手中,發現他手心都是汗, 她的語氣很溫存, “但我的確很早之前就想走了。你知道的, 弗羅瓦豐侯爵已經回來了。而且我對英國的那種新的音樂形式很感興趣。”
“如果是因爲你叔叔, ”埃裡克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他緊緊握着西塞妮的手,直視她灰藍色的眼睛,“相信我, 西西,我會——”
“不, 埃裡克。”西塞妮再一次打斷了他, “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只是——假如他的罪行暴露,那麼我就是爵位的繼承人。一位侯爵小姐, 沒有人會允許她賣唱。即使我聲明放棄爵位,遠走他鄉,同樣會毀了家族的名譽。”真正的那位侯爵小姐,大概是很願意復仇的。但她到底不是她,西塞妮做不到爲了原主而放棄自己的歌唱事業。
埃裡克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之間沒頭沒腦地問道:“那麼你不會離開我嗎?我是說永遠, 一直到我死去之前。我可以陪着你, 假如你一定要去英國。”
西塞妮望了一眼右手食指上的黑寶石戒指, 那陣不詳的預感再次襲來了。
“不要說這樣的話, 埃裡克。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繼續這樣下去。”她最終這樣答道。或許她還難以望見自己的未來, 但至少此時此刻,這就是她的心給出的答案。一點畏懼、一點依戀。“對了,有件事我想請你幫忙……”
——————————
安德烈和弗明的內心幾乎是崩潰的。
說好的魅影很喜歡很喜歡的女高音西塞妮呢!
爲什麼卡洛塔一走她就出岔子了!
那次依然是在演出《浮士德》,就是卡洛塔突然發出蛤*蟆音的那句“我側耳細聽,我聽出那孤獨的聲音是在我的心裡歌唱”,在這一句之前,本來一直唱的好好的西塞妮突然之間捂住了心口,好像是極爲痛苦的樣子。音樂依然在向後推進,但卻缺少了她的歌聲。安德烈和弗明齊刷刷從六號包廂(哦,他們終於不敢用五號包廂了)站立起來,果然很快,就聽見了一聲“呱”!
這個聲音發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見西塞妮捂住心口並沒有開口!
“毫無疑問,兩次都是歌劇魅影的惡作劇!”第二天的報紙這樣寫道,“只是西塞妮遠比卡洛塔幸運。在魅影即將捉弄她,發出那魔鬼之音的前夕,她因爲突如其來的心痛而停止了歌唱,才使大家清清楚楚地看到,那蛤*蟆叫只是魅影的鬼把戲!顯然,前次卡洛塔事件也是這樣……這位不幸的女高音並沒有歌唱失誤,也沒有受到上帝的譴責,僅僅是遭受了魅影的捉弄!那些因此抨擊她的人應該要羞愧了吧!啊,可憐而不幸的卡洛塔!好在她的冤屈終於洗清了,魅影露出了馬腳……”
還是第二天,卡洛塔·生龍活虎·滿血復活·朱蒂雪莉的身影出現在了巴黎歌劇院!據小雅姆說,卡洛塔走進來的時候容光煥發,滿臉都是哈哈我還是那個歌劇紅伶你們這羣魚脣的人類快來討好我……
西塞妮·始作俑者·當晚導演笑着關上了梳妝室的門。
“埃裡克,埃裡克你別生氣……你不答應讓我破音也就算了,幹嘛非要拿別人‘失手’?對對對我知道,你想要在卡洛魯斯唱的時候來一手,但是你要我去找他串供嗎?你看我捂一捂心口你不就答應了……”
埃裡克·被坑·歌劇魅影咬牙切齒:“要不是擔心他們說你發揮失常,歌都唱不完。我怎麼可能會在那時候發聲,還不是爲了幫你轉移注意力!”
西塞妮:“……我真的好感動啊。”
當然,最終,卡洛塔也還是沒有回來。一是因爲擔心歌劇魅影再和她過不去,二嘛,已經得到正名又剛剛解約的女高音,當然有的是歌劇院要。卡洛塔·朱蒂雪莉最終選擇了巴黎的人民歌劇院駐唱。比起她醜聞和名氣都不顯的意大利,果然還是巴黎最好了!
——————
化裝舞會是歌劇院一年一度最爲盛大的節日。
當然,每個月都會有很多場舞會。但是一年之中讓人需要精心準備的就只有那麼一場,否則就失卻了驚喜。很多人早在化裝舞會開始前幾個月就已經訂好了自己的服裝並開始期待。但是西塞妮並不屬於這些人,作爲一個一直打算去英國的姑娘,她可記着存路費呢。因此當卡洛魯斯問出那句話時,西塞妮整個人都愣住了。
“很美,西西。”卡洛魯斯看着她的裝扮,輕聲讚美道,“你扮演的是‘達芙妮’嗎?”
卡洛魯斯選擇的是一身波斯長袍,他沒有帶面具,但是貼了鬍子,並且在臉上塗了油彩。見面的時候西塞妮笑得前仰後合。
“我隨便穿的。”西塞妮聳了聳肩。她一襲灰白色希臘式長裙,頭戴月桂花環。的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達芙妮,那個爲了逃避太陽神愛情甘願化爲月桂樹的女子。
當一身猩紅色衣服、披着紅絲絨外袍的埃裡克站在樓梯盡頭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西塞妮。
熨帖的希臘式古典長裙貼合着她身體美好的曲線,灰白色將她襯托地更加瘦削了。那對灰藍色的眸子迷濛而溫柔。月桂花環壓在她棕色的鬈髮上。她美得像是落入凡間的仙子。
達芙妮。
那個爲了逃避太陽神愛情而化身月桂的女子。
而當西塞妮擡起頭時,她也看見了埃裡克。白色面具和羽毛帽遮住了他整張臉。他猩紅色的大衣長的拖在地上,宛如燃燒的火焰。上面用金線繡着“吾乃死亡之神”。
——————
大理石臺階從上到下盡是五彩繽紛的奇裝異服,已經是午夜了。周圍的裝飾富麗堂皇,玩的開心了的情侶紛紛親熱着,一羣一羣人相互圍着跳法蘭多拉舞。也有累了的賓客,去往小客廳拿一杯香檳或是坐着抽一支雪茄。人們興高采烈地狂歡着,酒池肉林,紙醉金迷。
但是時間在這裡停止了。屬於太陽神的紅色,摟起了達芙妮。
“你來了,埃裡克。”
“是的,西西,我說過我會來。”
“你舞跳得很棒。”
“謝謝。我以前在波斯參加過宮廷宴會。”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
說完這句話西塞妮感覺到埃裡克身邊的氣壓低了低,他答道:
“你不會喜歡那裡的。”
然後他不再說話了,只是帶着她跳舞。而西塞妮卻因爲他的話而想到了那個波斯人達洛加。她暗暗想道:“要找個機會去拜訪那位先生。埃裡克究竟經歷過些什麼?”
——————
“我還記得您對我說過的話。”那對綠瑩瑩的眼睛離開了西塞妮和埃裡克的身影,轉向了面前的卡洛魯斯,“我想,再這樣下去可不行。”
而卡洛魯斯依舊沒有轉過頭來,他正用他那對淺藍色的眸子,溫柔而悲傷地望着心愛的姑娘。
“我想那些都毫無必要了。”他終於開口說道,“顯然她愛他。”
“是的,她愛他。”他繼續自言自語,沒有注意到波斯人深深皺起的眉頭。
——————
“這樣敷衍一位女士,伯爵大人,您可真是讓我傷心。”
索蕾莉眨了眨眼睛,嫵媚上翹的睫毛在她翡翠一般的眼睛下方投上了一小片陰影。但是這一切並不能讓從進來起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夏尼伯爵回過神來。他顯然有心事。
“我很抱歉,索蕾莉。”
夏尼伯爵正摟着他的情婦、歌劇院的芭蕾舞女索蕾莉跳舞。索蕾莉柔軟的腰肢也沒能讓他多分些心神。他隨口拒絕了索蕾莉邀請他一起去梳妝室休息一會兒的建議,然後就看到了對方臉上毫不掩飾的失望。他們從前時常這樣度過一段親熱的時光。
“抱歉,索蕾莉。今天我有些事情做。”菲利普伯爵歉意地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想你應該不介意我晚一些去找你。”說完這句話,這一支舞曲剛好結束。伯爵禮貌地吻了吻索蕾莉的手,示意她先回去。然後他大步走向了樓下的舞池。
——————
“我沒想到你對這一切似乎很適應。”西塞妮說道,“我以爲你不喜歡人羣。”
她不知道自己無意間選擇的那身衣服給了埃裡克很不好的感覺。但埃裡克還不至於表露出來,他答道:“但是想到我們在一起參加舞會,一起跳舞,這讓我心情很好。”他說完以後真的笑了,這一點從他的眼睛裡就可以看到。
“可你不會累嗎?畢竟你的病沒有好多久。”
“謝謝你的關心,西西。但是我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你還是應該多休息。我想去小客廳拿點糕點吃,你等我還是一起?”
“我們一起——等等,西西,我似乎看見達洛加了。我得去和他說幾句話,那麼你先去吧。我會在門廊那裡等你。”
但當西塞妮在小客廳用了些點心,打算回去時。她迎面就遇上了菲利普·德·夏尼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