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且爲稻樑謀

整頓軍紀是個容易引起爭吵的話題,比如孫可望和艾能奇怨聲便格外的大一些。葉風一直不說話聽着他們說,也大概理解他們的想法,無非就是長期以來就這樣,要改恐怕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再一個就是很多人投着大西軍來就是爲的爽快,束縛下去恐怕就要走很多人。

包括葉風有意用來主導軍紀事務的胡興漢,也不是那麼熱心的樣子,恐怕是見葉風先前雷聲大雨點小的輕描淡寫放過了幾個過來請罪的中級將領,所以私底下猜測可能也就是做做樣子,爲着與楚王府聯姻做的一點姿態罷了。

當然,葉風也看得出來,自己猜測的這個想法,恐怕在座的很多人都有,但看近來自己一直看重的徐以顯李定國都是一言不發就看得出來,這件事的緊迫性在他們看來顯然並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畢竟如今破了武昌而未破楚王府,軍糧上頭的窘境暫時並沒有實際的改觀。

“這事兒便議到這——”葉風看了一眼楚王府依舊輝煌的燈火,心道便且晾你們一晾,別以爲我跟你談你就以爲你就有資格跟我談了。從楚榮也來的肥皂泡破滅之後,葉風便存定了這個心思,楚王府小郡主如今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不能慣出他們的毛病來。

當然,去還是要去的,畢竟自己還有個初步的政治思路要靠楚王府來施行。

看了看帳中這核心領導層人人面上都是程度不同的倦色,葉風也知道,這幫人真是着實是累了,自己昏睡三天自然是不困,但他們恐怕已經許久沒有睡過好覺了,心中一軟道:“罷了,若是你們都覺着我張獻忠不如李自成,那便都散了吧,定國能奇,徐軍師,你們隨咱八大王進楚王府吧。”

“父王說的哪裡話?”艾能奇第一個跳出來道:“他李鴻基算個鳥!莫看他如今聲勢大,早晚得給父王您三跪九叩行大禮!”

徐以顯眉間一跳,開口道:“四少帥說得好,只是以顯以爲,拓跋鴻基何以近來聲勢如此之大呢?就以顯私見,恐怕正如大王說的,軍紀是個大頭呢!你們可曾聽說拓跋鴻基帳下有什麼人強搶民女,禍害百姓的?四少帥說將來拓跋鴻基要給咱大帥行三跪九叩的大禮,以顯也這麼覺着,但這民望上的事,咱們如今不在意起來,將來恐怕於大業有礙。”

唉,滿腦子隆中對,卻都是紙面上的皇圖霸業,雖說是聰明,但畢竟還不是自己理想中的宰相人選啊。葉風見徐以顯這會兒才知道說出這番話來,心裡雖說佩服他見風之快,但仍是不由得暗自搖頭,臉上卻露出微笑來謙遜道:“徐軍師說的對,但也有不對——”轉臉朝胡興漢道:“劉伯溫當年說廣積糧緩稱王,現在咱八大王想起來,恐怕這大西旗號立得還是有些早。民望上頭,咱們下的功夫還是少了些。照我看,自成立了他的旗號起來,也有他的道理,他的帳下有好名聲,有人擁戴嘛——”頓了頓,緩緩看了看頻頻點頭的徐以顯等人,嘆了口氣道:“這擁戴的功夫,自然少不了士子們如牛金星宋獻策之輩,但也不能少了這地面上的熙攘黎庶啊!想當年瑪瑙山兵敗,咱八大王一是託了左崑山的幫忙,二來,也少不了這山民百姓的遮掩功夫啊!所以今天大夥兒都累了我還要開這個會,便是要跟你們相商一下,咱麼這夥人到底要成的是什麼事,若是佔山爲王,咱八大王多年前便做到了,如今還混個什麼?打到哪算哪?那還不如尋個山頭水泊的,咱關起門來做宋公明,一輩子吃喝平安想來也是無礙的。若是要成再大的事,老胡,你說咱八大王能不在軍紀上做做文章嘛?”

瑪瑙山兵敗後,當地老百姓的遮掩確實是起了很大作用,葉風看過史料,知道帳中這些人都是過來人,不會沒有一丁點的體會。再一個胡興漢是做着從龍第一軍師的美夢的,哪裡能不認真考慮這支隊伍到底有個什麼政治目的的問題?這一番話說出來,葉風看着胡興漢的表情,便知道對他產生了些許觸動。

起到這個作用便行了,聽胡興漢說了一番轉變立場的話,心裡也是寬慰,總算是稍稍解決了一個內部問題了。點了點頭道:“老胡,倒也不急在一時,這些天你便各營中走走,把這個意思跟兄弟夥講講,再抽空釐個章程出來尋兩個秀才講給兄弟們聽,咱八大王相信咱們大西軍都是些通情理的人,不至於就有多少人要跑路的。”說着,看向在麾下部隊中有極大影響力的孫可望等人。

徐以顯這時候插話道:“這事兒大帥一番醍醐灌頂之後,以顯更是覺得大帥乃是真龍天子降世了,說不得,以顯也要去幫胡軍師的忙!”

哦?葉風微笑起來,難道自己的話這麼有說服力?隨即轉念一想便反應過來,這整頓軍紀可是在軍中賣人情的大好機會,他自然要去幫這個忙。看了看胡興漢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心裡直覺好笑。

“唉,說起來瑪瑙山一役,還真是委屈了潘軍師,若不是咱們後來奇襲破了襄陽,恐怕就得給朱朝殺了。可憐如今打武昌,潘軍師又遭了大難了。他孃的,我非得給潘軍師報這個仇不可,那個賀老鬼,我扒了他的皮!”艾能奇敢情是隻聽了葉風半句話,便一直自顧自的想到現在,一番話說出來,衆人都笑了。葉風有意無意看了看胡興漢,只見他臉上一虛,笑的也有些勉強。

唉,這事兒,暫且還是當作不知道吧。

“好了好了——”葉風撫了撫傻的有些天真的艾能奇道:“這事兒明天再辦吧,老胡你們也都歇息去吧,我那一通昏睡,只怕你們也是沒睡好,明天待城內平息了之後,咱們便好好把事情做起來,莫老是叫朱朝說咱們流寇流寇嘛!還有一個,大夥兒莫以爲咱八大王要那個小郡主只是貪圖女色,不是那麼回事,黃州那十幾房都沒帶過來你們也都曉得的,便是那何家姑娘,我也與她說了,隨她的意吧。我是想着這大軍缺糧,楚府富冠湘楚,與他一聯姻,於我等有莫大的好處。起碼若是自成真要窩裡斗的話,咱們也是肚裡有糧,心中不慌嘛!”

“那文秀帶人屠了那勞什子楚府便是,金山銀山糧山的,還不任由我等去搬?費這麼大的勁,看着阿大委屈,咱做兒子的,心裡也不好受啊!”劉文秀一番話惹得兩個軍師連連搖頭。

葉風也忍俊不禁笑了起來,拍了拍劉文秀的肩膀道:“敢情咱八大王先頭這番話,便是從文秀你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又出來是吧?”

哈哈一陣鬨笑之後,孫可望似乎是想通了,帶頭表了個態道:“父王您就放心吧,總歸是孩兒們愚魯,大道理有些聽不懂,但父王您既然這麼費心費神的跟咱們說了,說不得,咱們幾個孩兒便聽兩位軍師擺佈便是!”

這氣氛一緩和下來,衆人便都解開了之前堆在心裡的疙瘩,說說笑笑着散了。帳內只留下了要進楚王府的四個人,只聽李定國這會兒纔開口道:“阿大,孩兒覺着你這一趟大病之後,愈發像個真龍天子了,孩兒歡喜的緊。”

不待衆人附和,葉風哈哈大笑掩飾着心內的忐忑,他孃的,沒辦法,爲了改變你們這些人乃至千千萬萬中國人的命運,老子對張獻忠以往形象稍做些改變,引起你們猜測也是值得的,嗯,很值得!

“走!進府吧,再不去老子的小郡主只怕等的要發急了哈哈!”葉風故作豪邁的笑着,四個人大踏步的走向燈火通明的楚王府。一路上血腥之氣猶未散盡,更給人一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楚王府果然是知道形勢比人強,一路上恭迎之聲不絕於耳,人人面上都帶着諂媚的笑容,抑或是恐懼的苦笑,一路將四人讓到王宮大殿之前,楚王一家遠遠出迎,恭恭敬敬的將這位可能是將來的孫女婿的流寇首領讓進了大廳。

葉風也第一次見到了那位朱容榕,果然與楚榮有幾分相似,心裡那點希望又起,只是在說話中故意加進了一些後世的詞彙,卻未在這一身鵝黃擺裙上罩一件素色比甲的小郡主臉上有絲毫變化,便徹底死了心,與老邁的朱華奎並肩行進大殿。

“請……請將軍坐——”朱元璋分封諸王時留下的那張王座前,朱華奎終是仍有懼怕,戰戰兢兢的顫抖着聲音請葉風就座。

葉風哪裡肯坐?哈哈笑了一聲後:“老殿下還是你坐吧,獻忠戎馬慣了,可不敢坐這麼貴重的椅子。”

“呵——”女子輕笑的聲音入耳,葉風回過頭來,正對上朱容榕那與她爺爺截然不同的無畏的目光,只聽這位面貌與楚榮有七成相似的小郡主道:“將軍戎馬慣了,但膽量卻沒練出來,不敢坐這椅子也是該的,爺爺你便坐吧。”

“胡說——”朱華奎在葉風身後顫聲道:“不可……不可對將軍如此無禮。”

“不要緊——”葉風嘿嘿一笑,將朱華奎按到椅子裡坐下,蹬蹬兩步下來,坐在左首第一張椅子上,招呼衆人坐下,喚徐以顯站到自己身邊來,兩個武保鏢分別站在楚王和小郡主近前,以防萬一事變,好先發制人。

只聽葉風道:“獻忠也知道小郡主是嫌張某耽擱太久。實在是冤殺了,張某隻因大軍進城後,有些宵小趁機作亂,總要分派人手去處理一下,不管怎樣,總是要保武昌一方平安嘛!”

“說得好聽——”朱容榕臉上微微冷笑了一下道:“那些宵小,只怕便是將軍麾下吧。”

“這也是有的,獻忠也頗處置了幾個。總之獻忠的宗旨也說了,有些細枝末節難以一一顧到也是有的,還請老殿下小郡主見諒。”

朱容榕微微一笑,算是認可了葉風這番辯駁,微啓朱脣道:“將軍口口聲聲說保武昌一方平安,有句話敢問將軍,若是本府一粒米一甕酒都不給將軍,是不是武昌便不平安了呢?”

葉風輕蔑的哼了一聲,對這個小郡主的膽氣雖說有點佩服,但着實也是夠幼稚的,只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怕實話對將軍說,將軍提的那些條件,本府一條都不會從!”朱容榕突然站起身來,手上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頂在自己的胸口道:“府中酒糧,均已下了毒,將軍你垂涎於我,只怕今夜也只能得一具濺血屍身罷了!”說着,便要加力自盡。但看她眼光絕望的瞄着大殿入口的方向,葉風便知道,恐怕這小妞先前定然是安排了什麼埋伏的,只是爲什麼沒有發動起來,就不得而知了。

“榕兒,不要啊……”朱華奎癱軟在地,跌跌撞撞的要爬下來阻止,葉風看在眼裡,心裡卻不當回事,他纔不信這個小郡主當真是要自盡,如果要死的話,自己這麼久沒進府不死,偏偏自己進來了才尋死覓活,這不就是看出這邊有心要談,自重一下地位嘛!

葉風知道,看身後徐以顯的笑容也知道,但楚王身邊的艾能奇就不知道了,只見他飛速拔劍,搭在了朱華奎的咽喉上厲聲道:“放肆!給你們臉不要臉是吧!小心這王府立時便作修羅場!”

“大王饒命,大王饒命!”朱華奎看着眼皮底下明晃晃的劍鋒,哀號了兩聲之後,便昏厥了過去。

“呵!修羅場裡,只怕也多了你們四個賊寇!”朱容榕厲聲喝道,臉上卻是一片絕望之色,手上加力,匕首直插心窩。

不要!!!葉風在心裡喊了一聲,心裡一片酸楚,彷彿又經歷了一次與楚榮的生離死別。

只聽叮的一聲,李定國不知什麼時候出手,一劍挑去了她手中的匕首。但畢竟是距離過近,只見一點嫣紅,從她胸前綻出。朱容榕眼看四周,臉上漸漸露出失望神色,加上失血,居然昏了過去。

看到這一幕,葉風這才鬆了一口氣,重重的坐回到椅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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