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奇已經醒了,那些殘破的聖像大半都是她的戰果。這時候正在殿堂裡到處用舌頭扯牆板地板玩。尤贊騙她說這是“粑粑”的交代,以她的心智,對尤贊這個“玩具”還是很信任的,幹得不亦樂乎。
“我是……涼涼!對,涼涼!”
戴着大墨鏡的精靈奇麗向米奇招手,小姑娘眼睛眨了又眨,畏懼的退了兩步,邁着又肥又短的腿跑回自己的箱子跳了進去,伸手將箱子蓋拉上。
果然認不出自己了,奇麗百感交集。
箱蓋又微微頂起,黑暗中一雙銀瞳疑惑而警惕的瞅着她。
當着衆人的面,奇麗也不好再跟米奇親熱。這小傢伙異常強大,萬一窺破了她的真身,抱着腿喊粑粑就麻煩了。
留下緹娜療傷,尤贊依舊負責現場,奇麗帶着艾麗前往瓦倫丁中央城塞找特蕾希婭。
走的時候尤贊還在發牢騷:“說好讓我變身四十米長刀呢,結果是來當保姆的啊。”
出了殿堂,走過滿地都是屍體的廣場,兩人進到中心城塞,一路向特蕾希婭的部下打聽,沿着通道來到又一座地下殿堂。
兩人都換了費共的制服,胸口還彆着費共的微笑太陽徽章,雖然都是生面孔,奇麗還戴上了兜帽,可僅僅只是露出的那點面目,都充斥着震懾人心的“美麗之正義,大多數人都帶着一絲拘謹指示了方向。
套着兜帽,戴着大墨鏡都還是這效果,要完全顯露面目,精靈奇麗恐怕要寸步難行了。
她也不得不如此,不用“尼爾瑟拉之美”遮掩靈魂波動,以人類奇麗的形態去見特蕾希婭,那一眼就被看穿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完全不敢想象。
地下殿堂裡,特蕾希婭、努曼艾爾、高登等幾位傳奇圍着對方一個紅袍主教,原瓦倫丁主教布林託也來了,正跟對方說着什麼。
負責外圍警戒的高階聖騎士終於抵禦住了精靈奇麗的美之正義,攔住她們不放。特蕾希婭有所感應,轉頭看到她們,示意放行。
“怎麼又成艾麗了,李奇呢?”
特蕾希婭衣甲破碎,一身血污,但氣色還不錯,看來沒受太重的傷。見到艾麗,既欣慰又心痛的攬過去,再問到李奇。
頂着特蕾希婭審視的目光,奇麗硬着頭皮道:“我是費共的正義聖女奇麗,李奇有事暫時離開了,我代表他前來幫助女王陛下。”
“我要的是他,你來有什麼用?”
聽到奇麗那悅耳嗓音,特蕾希婭眉頭皺得更緊:“正義聖女?奇麗?”
“本來不叫這個名字,這是李奇給我取的”,奇麗趕緊打補丁,畢竟這個隨口胡謅的名字,誰聽了都覺得跟李奇有關係。
旁邊艾麗擠眉弄眼的,忍得很辛苦。
“等會再說……”
特蕾希婭用幾乎跟米奇一樣疑惑而警惕的目光瞥了瞥奇麗,轉頭聽那個紅衣主教的供述。
紅衣主教說:“真的不能貿然輕動,護衛之盾封印着貝努因諸神,祂們都是古神,必須找到足以替代護衛之盾的強大神器,才能繼續鎮壓住祂們。”
布林託說:“博杜安,我們之前不是討論過直接消滅祂們的方案嗎?難道那個方案也是半神們做的假?”
“那個方案……”
跟帕爾緹雅一個姓氏的紅衣主教嘆道:“太危險了,我不認爲有成功的可能性。”
特蕾希婭忽然說:“如果能喚醒瓦倫妮婭的意志呢?”
博杜安驚愕的看向她:“那、那怎麼可能?”
“不要問我可不可能做到”,特蕾希婭凜然道:“回答我,喚醒瓦倫妮婭的意志,能不能解決問題?”
博杜安嘆道:“如果的確是瓦倫妮婭的意志,不是貝努因母神瓦魯娜的意志,那應該沒有問題。”
特蕾希婭點頭:“那就值得一試。”
其他人一臉茫然,都和博杜安一樣,對特蕾希婭爲什麼要提到瓦倫妮婭而訝異,更不覺得特蕾希婭會做到這點。
只有奇麗明白,在亡者之域的時候,特蕾希婭明白了凱姆意志被扭曲的真相,知道了凱拉斯卓也跟自己同在。
護衛之盾是圖鐸大帝借凱姆之力鎮壓貝努因諸神後,放在瓦倫丁封印貝努因神祇的。這個神系是古神與血脈之神的混合體,母神是由源初騎士之一的瓦倫妮婭凡人封神。
特蕾希婭認爲有把握,是因爲凱拉斯卓的意志很有可能激發瓦倫妮婭的意志,雙方有可以溝通的基礎。
至於貝努因諸神,當年圖鐸大帝之所以被世人尊奉爲大帝,就因爲將這支亞人種族屠戮一盡,讓人類徹底消除了來自東方的異族威脅。現在還生存在東方大沙漠的沙民,就跟遺忘森林的半精靈和神隕高原的灰精靈一樣,不僅勢力衰弱,還都是混血種族。
只要激發瓦倫妮婭的意志,有這樣的現實在,特蕾希婭應該會讓貝努因諸神俯首,拿到護衛之盾的同時,徹底消除這個隱患。
特蕾希的有力話語消解了人們的疑惑和忐忑:“既然連你們的靈魂血誓都解除了,向我說出了邇香在護衛之盾上的佈置,看來邇香那些半神的確已經放棄了瓦倫丁。剩下的事情,就由我來解決了。”
她環視衆人,淡淡笑道:“這是我的使命,我與凱姆同在,所以大家不必擔心。”
接着她說:“大家去處理善後事宜吧,我在這裡還有些私人事務要處理。”
人們各自散去,都用疑惑的目光看着特蕾希婭攬住的艾麗,以及套着兜帽,戴着墨鏡,立在一旁紋絲不動的高挑大美女。只有少數人,比如努曼艾爾知道艾麗,即便如此,看奇麗的目光也滿是訝異。
很快殿堂就空空如也,特蕾希婭看着沒動彈的奇麗,語氣有些不爽:“你怎麼還在這?”
奇麗頓時尷尬了,艾麗伸出援手:“她,呆標,李奇。”
那一刻,特蕾希婭的臉頰浮起一絲紅暈,奇麗感覺得很清晰,那是憤怒。
女王吐了口濁氣,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冷冷的道:“我要說的是私事,你也能代表他?”
奇麗用無奈的語氣道:“我也知道這不太妥當,但他是這麼對我交代的。”
女王逼到她身前,嗓門略略拔高:“你是李奇什麼人?憑什麼代表他?
艾麗在女王身後吐了吐舌頭,一臉幸災樂禍的笑意。
注意到自己跟精靈奇麗的身高差了不少,特蕾希婭低哼了一聲,繞着奇麗轉了一圈,再到身前,嚴厲的道:“摘下兜帽,還有臉上的東西!”
反覆衡量了老實交代和繼續矇混過關的利弊,奇麗暗暗嘆息,揭開兜帽,取下墨鏡。
特蕾希婭先是兩眼圓瞪,呆了好一會,然後深深抽了口涼氣。
“精靈!?”
她退了一步,聲音有些苦澀:“你居然是精靈……”
“呃,我跟李奇是在外層位面相遇的,具體的情況很複雜就不贅述了”,奇麗努力澄清:“如陛下所見,我信仰了赤紅女士,成爲正義聖女。大多數時候我不在主位面,需要的時候纔會出現。”
“陛下放心,我和李奇關係非同一般,您可以像信任李奇那樣信任我。”
特蕾希婭偏開視線,咬着牙道:“問題就在這!”
她又疑惑的看着奇麗:“你說話的腔調,怎麼跟李奇那麼像?”
奇麗保持着矜持而溫和的笑容,耳朵尖卻跳了跳。
特蕾希婭再上下看看,皺眉道:“你這站姿,跟你的美麗一點也不相稱啊,也是那麼熟悉。”
奇麗的耳朵尖繼續跳……
後面艾麗急得兩手在腦袋邊豎起耳朵示意,奇麗也感覺到了,可她能做什麼呢?只能繼續裝傻。
特蕾希婭肯定的點點頭:“你不是真的精靈!”
奇麗的耳朵尖變得通紅,艾麗都放棄了似的抱頭。還好特蕾希婭靠得很近,或許是跟她對視壓力太大,目光一直在胸脯腰肢部位轉悠,並沒注意到異常。
“精靈都已經離開了費恩世界,你身上沒有界外的陌生氣息”,特蕾希婭說:“所以,要麼你是用什麼奇特的神器或者魔導器變成了精靈的樣子,甚至僞裝了靈魂,要麼就是個很特殊的半精靈。”
被看穿了!?
奇麗都驚恐的要叫出來了,特蕾希婭又嘆道:“當然你也不可能是李奇,他獲得提爾之柄的事情我知道得很清楚,就算有點變化,也不是你這個樣子。”
奇麗呵呵笑道:“真是可惜,被陛下先看破了,剛纔我還想說我就是李奇變的呢。”
她補全特蕾希婭的解釋:“我的確是有點……返祖現象,這也是我一直躲在外層位面的原因。”
說話的時候她暗暗咬牙,有內奸!
好吧夏安迪亞聖武士又不都是費共成員,有個把投到了女王麾下,報告了那天的情況也很正常。
“確定”了奇麗的來歷,特蕾希婭看看艾麗,再看看她,苦澀的道:“原本我是想跟凱瑟琳和李奇談談,卻沒想到是艾麗和一隻精靈……”
精靈論只的?你這是嚴重的種族歧視啊!
“算了,我就跟艾麗說說,沒有你的事了。”
特蕾希婭一副懶得再理會她的模樣,轉身攬住艾麗走到角落裡,張開靜音結界,只看到嘴動,聽不到任何聲音,讓奇麗暗自發急。
艾麗你可千萬要穩住啊,漏了底咱們兩個都要遭罪的!
特蕾希婭和艾麗的對話完全不在奇麗的預料之中。
姐姐很急切:“這個奇麗,跟李奇到底是什麼關係!?”
妹妹很辛苦的忍耐:“恨……騎米……”
姐姐不滿:“你的鳥……不,鸚鵡呢,用它說話。”
妹妹遮掩:“鳥~累~”
姐姐磨着牙說:“好吧你果然想瞞着我什麼,老實交代,親密到了什麼程度?他們之間有沒有……做那種事?你應該懂的。”
妹妹茫然,是真的茫然:“介哥……噗吃刀……”
姐姐恨鐵不成鋼的道:“這都不知道?那看來是有過了!你怎麼就沒一點警惕心呢?就沒看着李奇?你不是要嫁他嗎?還能容忍他跟其他的女人……那個?”
妹妹嘴角抽搐,努力找着理由:“飯真、蒸不了、海子。”
姐姐氣得搖妹妹肩膀:“這跟能不能生孩子有什麼關係,而且你確定她生不了?”
妹妹恍然:“介哥……噗吃刀,夜噓、闊以。”
姐姐幾乎要跳腳了:“你啊!男人都被搶走了你還沒發現,你也真是心大!”
然後姐姐泄了氣,一把抱住妹妹:“對不起……對不起……”
片刻後,特蕾希婭牽着艾麗,來到奇麗身前。
“我馬上就要去揭開封印,雖然很有信心,但事情會怎麼樣誰也說不清楚。”
特蕾希婭無奈的道:“原本是想給凱瑟琳和李奇主持一個簡單的婚禮,親眼看到他們結爲……一體,好讓我了卻心願,再交代一些事情以防萬一,現在卻變成了這個樣子。”
奇麗暗暗感動,特蕾希婭是揣着赴死的心去的。
等等,結、結爲一體!?
艾麗也瞪大了眼睛,特蕾希婭低頭看着她,寵溺的說:“你或許不願意,說那個誓言可以不遵守了,但我們曾經說過……”
說到這女王臉上又升起紅暈,這次是羞意了:“如果是那種情況,你會很高興的,對嗎?”
艾麗張大了嘴,再愣愣看向奇麗,小臉也變得暈紅。
特蕾希婭語氣複雜的道:“可惜,現在沒機會了。”
奇麗在心頭大叫,不要——!
損失了一個億……不,一個世界啊!
“我還有些話要跟奇麗說,不方便讓你聽到”,特蕾希婭又對艾麗說,艾麗機械的點點頭,朝奇麗羞澀的遞了一眼,又翻了翻白眼像是在說“你錯過了一樁世間至極的幸福,但這是你自作自受。”
用靜音結界罩住兩人,特蕾希婭又審視了片刻奇麗,目光在她額頭的紅寶石上停留了好一會,再肅然道:“老實交代,你跟李奇到底是什麼關係?”
奇麗苦笑:“我一下子也說不清,總之絕對不是您想的那種關係。”
特蕾希婭沒放過她:“指着冥河發誓!”
這沒問題……
等奇麗發完誓,特蕾希婭繼續道:“接着再向冥河發誓,等會我對你說過的話,你會一個字不漏,也一個字不變的傳達給李奇,同時你不會再對其他任何一個人說起。”
不愧是強氣的女王啊……
奇麗再發過誓,特蕾希婭剛纔的強氣驟然消失,低着頭,喃喃的道:“李奇,這樣的時刻,你爲什麼不在?我有很強烈的感覺,我這一卻,就算能活着回來,也肯定跟之前完全不同了。”
“原本我還想跟你再跳一支舞,跟凱瑟琳一起,和你……,總之我會留下作爲凡人的最後一刻,哪怕是放蕩吧,這畢竟也是對妹妹的最後一個交代。”
“好多……好多話,其實還想跟你說。好吧就選一句,你的懷抱很……溫暖,你的吻讓我很……留戀,我還以爲能有重溫的機會。”
她擡起頭,奇麗清晰的看到她眼中溢着淚光:“這樣也好,你要真的在這裡,我要真的再跟你……而且是和妹妹一起,我也許就鼓不起最後的勇氣了。”
“現在這樣,也好,我的使命,終於要完成了。我很累,也該休息了。”
她抽了抽鼻子,眼中光芒轉動,剛纔的柔弱瞬間消失。
女王冷冷的道:“記住了嗎?”
奇麗心中泛着連綿的苦水,努力壓抑將她抱進懷裡對她說我就是李奇的衝動,這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特蕾希婭也不會因此會止步,那麼做毫無意義。
但心口卻依舊忍不住的痛……
努力露出自然的笑容,奇麗說:“我都記下來了,李奇也讓我轉達一句話,任何時候都不要放棄希望,陛下,你的確與凱姆同在,但別忘了,你還跟曙光同在啊。”
“曙光……”
特蕾希婭微微失神,然後恍然一笑:“的確,我的路或許還長着呢,怎麼這時候就想到了放棄呢。”
這時候她終於對奇麗露出了友善一面:“你真美,在你面前我都像醜八怪了,看到你,我忽然又有些不甘心,這讓我一下子又不想什麼都放棄了。”
“不,陛下,真正的美麗屬於您”,奇麗感慨的道:“李奇也說過,您向他展示的美麗一直深深刻在他心裡,他永遠都不會忘記。”
“那個傢伙,甜言蜜語起來也真的很可怕”,特蕾希婭目光悠悠,像是在追憶什麼,但很快就剋制住了。
她對奇麗點點頭,再跟艾麗擁抱,邁着柔韌而堅決的步伐,走向殿堂深處。
“姐姐——!”
艾麗忽然生出什麼感覺,淚水嘩嘩流下,喊着要衝上去,奇麗抱住了她。
“艾麗,從你幫姐姐承受了痛苦的那一刻起,她就走上了這樣的道路,現在她要走到這條路的盡頭了,讓她去推開那扇門吧。”
艾麗哭泣道:“但是、但是、失去……”
“不,不要絕望艾麗”,奇麗感受着額頭上那顆寶石嵌在靈魂表面的灼熱,以及寶石裡涌動着的巨大能量,低聲說:“曙光在呢,我們總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