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瑪，哪怕是少了你，秩序也不會崩壞！”
特蕾希婭繼續呼喊，像是被什麼刺激到了在拼命發泄：“你帶不走所有騎士的靈魂！你不再當騎士之神，我來當！我不會讓虔誠的信徒被你這樣逼迫！”
“你……你憑什麼要這麼對待努曼艾爾？憑什麼啊！？他是你殺死的！就是你——！”
喊到後面她都帶了一點哭腔，散逸在空中的七彩虹光裡也迴盪着修瑪的嘆息。
努曼艾爾這一記破陣斬將心口位置燒灼出一個大洞，他踉蹌退了兩步，轟然雙膝跪下。手裡那柄應該是神器的長劍鐺啷落地，依舊戴着頭盔的頭垂落，像是在向特蕾希婭行最莊重的禮節。
就在死亡的那一刻，努曼艾爾還在控制着自己向特蕾希婭行禮，也難怪特蕾希婭反應過來後幾乎失控。
跟這個貝努因傳奇有關的記憶在李奇腦子裡狂飆而過，他努力壓住沉浸到其中的心神，高聲喊道：“修瑪，如果不想讓努曼艾爾的犧牲白費，就趕緊壓制住貝努因舊神的氣息！”
虹彩光芒扭曲浮爍，匯聚成薄薄霧氣，罩住石柱上正在升騰的猩紅氣息。
李奇再招呼凱瑟琳和其他部下：“準備戰鬥——！”
接着朝特蕾希婭身後那些人喊道：“你們還愣着幹嘛？是來這裡當背景牆的嗎！？”
那些人楞了楞，不約而同的看向正拄着長劍，身軀顫抖的特蕾希婭。
特蕾希婭稍稍鎮定下來，她餘怒未消的對李奇喝道：“這下如你的願了對吧？就像之前的所有事情一樣！你和你的女神，還有所有人，都各自打着小算盤，像老鼠一樣啃食着世界的根基，從不爲大局考慮！我對你們已經忍耐得夠久了！”
李奇這時候也憤怒了，毫不客氣的吼了回去：“你的大局都包括了誰？並沒有貝努因人對吧？也沒有像我們這樣希望世界變得更好的人是吧？既然這樣的大局裡沒有大家，憑什麼要求大家爲這個狗屁的大局犧牲！？”
“醒醒吧特蕾希婭，努曼艾爾是被你逼死的！哪怕你稍稍讓一點步，答應儘快解決這件事，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你堅守的秩序，你顧全的大局，如果連努曼艾爾這麼忠誠的人都無法容下，那什麼秩序什麼大局，裡面到底是些什麼鬼東西！？”
“罵得好——！”
小紅在心底讚道：“真是痛快，我都覺得出了一口惡氣，現在你可以死得很有尊嚴了。”
果然，特蕾希婭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她瞪着李奇的目光凌厲得有如實質，黃金光翼自背後伸展，手中的忠誠之劍和護衛之盾也燃起了焰芒。
她發出瞭如神祇之音的轟鳴：“你……竟敢罵我！？”
李奇這時候驚訝的叫道：“努曼艾爾！？”
並不是他刻意轉移話題，而是努曼艾爾有了動靜，竟然沒死！？
努曼艾爾再度起身，身軀顫抖着，動作顯得異常僵硬。
他的鎧甲發出咔咔響聲，甚至鏗鏗爆鳴，仔細看竟然是軀體在急速膨脹，硬生生撐裂了鎧甲。
修瑪忽然道：“我壓制住了舊神，不讓它們的氣息擴散，也無法侵入其他貝努因人。但努曼艾爾的血跟他們連接在一起了，舊神會寄宿在他的軀體上，用他這副身軀一一重現。”
他的語氣有些急切：“努曼艾爾的靈魂還在，我可以通過他將這具軀體當作砧板，把舊神一個個重現出來。只要殺死這些舊神，他們潛藏在貝努因人血脈中的力量就會大幅削弱，不可能再匯聚重生。”
“這就要靠你們了，特蕾希婭陛下，還有赤紅陛下，用你們的神罰徹底殺死舊神！”
李奇和小紅相連的心靈同時一顫，看特蕾希婭羽翼上的金光也閃爍了一下，就知道她心中也異常震動。
九次……
努曼艾爾不僅僅是要獻出生命，還要用靈魂勾住舊神，再被殺上九次！
“陛下……”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後面響起，李奇聽出那是帝國魔法部部長，特蕾希婭的魔法導師梅迪。
“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徹底消滅貝努因舊神，也算是減少了紀元更替裡的一個變數。”
特蕾希婭的呼吸變得粗濁，她喘了幾口氣後點頭：“是的，只能如此了，我這一步步走來，也都是這樣，總是在沒有更好的選擇裡，選擇一個最不壞的。”
梅迪再道：“魔法師觀察到東面十幾公里外有大批人接近，看裝束和動靜應該是信奉舊神的貝努因教會，他們可能知道了這裡的動靜，想來幫助他們的神祇。”
博杜安道：“交給我們吧……”
李奇也趕緊道：“大批人嗎？我們處理這個更在行。”
他吩咐克雷默：“讓大家準備戰鬥！”
博杜安冷哼：“就憑你們這些人？你們別在旁邊礙手礙腳，已經是幫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凱瑟琳瞪了回去。
“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特蕾希婭也徹底清醒了：“我們必須團結一心，所有傳奇，還有李奇，都留在這裡準備戰鬥，其他人去解決那些舊神信徒。”
兩邊的隊伍領命而去，這時候努曼艾爾的鎧甲盡數崩裂，身體表面覆蓋着黑紅相間的黏液，漲大到了兩三人高。
依稀還聽到努曼艾爾的聲音：“陛下……對不起……對不起……”
黃沙如倒流的潮水涌向努曼艾爾的身軀，凝結成一塊塊如干涸大地的石板，手中也多了一對巨大的石錘。
他的聲音變得粗渾非人：“帕察瑪……重生，世界……屬於……貝努因……”
李奇這邊就留下了凱瑟琳和妖精龍莎佳妮，克雷默帶着突擊隊去阻擊舊神信徒，卡琳抱着蕾塔娜，率領貝努因戰士退到了谷地外，他們一旦被舊神氣息浸染就沒救了。
莎佳妮喊道：“這是貝努因的大地之神！貝努因的石頭泥土甚至沙礫都服從它的意志！”
特蕾希婭舉劍持盾，雖然身形沒變，可燃燒起的黃金焰芒卻如巨人一般，與帕察瑪揮下的巨錘交擊。
谷地裡不時噴吐出高高的塵柱，哪怕是在夜裡，混雜着的金黃碎芒也讓塵柱無比項目。
兩股人流向東面奔去，看他們展開的隊形，不僅涇渭分明，還彼此提防。
特蕾希婭的秩序之手，成員來自北方三國凱姆教會，雖然聽說過李奇-普雷爾軍團在獅王城會戰裡用不到一個軍團的兵力擊破了十萬大軍的側翼，還攻下了獅王城，可在場的人沒誰親歷。他們個個都是英雄巔峰，自然也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
“護甲嚴密得從頭到尾都遮着，就是幫躲在烏龜殼裡用遠程武器偷襲的懦夫！”
“等會打起來這幫傢伙只會搗亂吧？要不先好好收拾他們一頓？”
“剛纔居然敢跟我們橫眉怒眼，瞧在凱瑟琳陛下的份上可以不追究，這裡嘛，打起來亂成一鍋粥，誰知道發生了什麼？”
竊竊私語在秩序之手的隊伍裡傳遞着，再被隊長喝止：“女皇陛下沒說話，誰擅自動手就是不忠！別忘了我們秩序之手的鐵律！”
壓住了部下後，隊長再交代旁邊的人：“提防着普雷爾的人，如果他們有一點不軌的跡象，哪怕只是一發魔導槍子彈射到了我們身上，不管有心無心，都是對我們秩序之手的挑釁，到時候把這些人全收拾了，別出人命就行。”
兩邊隊伍各有一百來人，奔到一處綿延沙山前，依靠黑暗視野已經能看到前方地平線上飛揚的沙塵，那是至少上千人急速靠近的動靜，看樣子都騎着能在沙漠裡行動自如的魔獸。
這裡的地勢很適合阻擊，兩邊動靜各異。
秩序之手的聖騎士和牧師各自檢查武器、護甲、藥水，在沙山上排開百來米的正面。
費共的突擊隊用什麼特製的藥劑，將黃沙凝結成一塊塊岩石。以這些岩石構築的臨時陣地爲依託，他們三三兩兩，展開了好幾百米的正面，後面還有三部四足魔導車。
一個打開了頭盔面甲，露出銅色皮膚的戰士找到秩序之手的隊長：“你們準備在敵人近到什麼距離出擊？”
之前女皇跟普雷爾雖然有些衝突，畢竟沒真翻臉，現在兩邊合在一起，也確實需要一些協同，隊長壓抑住因爲對方膚色而引發的不適感，冷冷的道：“三百米就出擊！”
這個明顯出身魔武士的費共軍官說：“那好吧，三百米之內的敵人全交給你們，一千……不，八百米之後的敵人交給我們。”
“八百米……也行”，隊長終於忍不住笑道：“那些躲在後面用遠程武器偷襲的敵人，就全交給你們了。”
“可能不會太多……”
對方似乎一點也沒聽出譏諷的意思：“那些突破火力線的敵人對我們還是有點威脅，會讓我們無法專注在前方戰場。”
隊長的笑聲正要變大，對方又擡頭道：“當然，我們應該都是撿那些傢伙炸剩下的打，希望敵人還有足夠的勇氣、力氣和數量衝到八百米內。”
隊長的笑聲嘎然而止，頭上嗡嗡振鳴，氣流捲動，依稀看到若干道灰影子在夜幕中掠過，朝着沙塵捲揚的方向飛去。
隊長愕然：“那是……”
“沙丁魚啊，飛機啊”，對方也愕然：“你不知道？”
隊長咳嗽着說：“必須知道嗎？”
對方嘆氣：“無所謂，反正等下就知道了。”
過了一會，前方的沙海里轟隆振鳴，一團團湛藍光芒閃爍，一條條沙柱沖天，聽動靜像是有十個傳奇向敵軍轟擊一樣。
秩序之手的人呆呆的看着前方的動靜，這些終日呆在軍營裡接受秘密訓練的北方佬，忽然感覺眼前的戰鬥跟他們想象的可能不太一樣。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印證了他們的感覺，被削弱了至少一半的敵軍衝到了兩三公里時，兩輛魔導炮車上亮起橘紅光芒，一發發大火球劃空飛起，在騎着沙駝之類魔獸的敵軍羣裡綻開大片死亡禮花。
進入兩公里後，費共突擊隊的自動火矢槍、狙擊槍開火，一百多條彈道在夜幕中密集編織，精準的將一個個敵人射落。
天上的沙丁魚還沒有罷休，他們丟完了炸彈後還不斷掃射，將敵人的密集隊形片片撕裂。沙山之下一兩公里的地方，兩個維度上的魔法和槍彈如不滅明焰噴涌，大片沙地像沸鍋一樣翻騰不休。
看着敵人被那口大鍋兜住，在裡面前進不得後退不能，秩序之手的官兵都瞠目結舌。
還是有幾道煙塵爬出了死亡沙鍋，鍥而不捨的朝着沙山衝過來。
確認對方已經近到了三百米內，隊長舉劍高呼：“戰鬥——！”
這時候他的嗓音一點也不昂揚，甚至含着滿滿的憋屈。
一百來名英雄巔峰的聖騎士和牧師，有氣無力的喊着：“忠誠即吾命，秩序即吾魂”，朝着那幾個可憐的傢伙衝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