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望着窗外沿街乞討的大頭,古天不由得悲喜交加。記得那天除了自己,只有老楊帶着大頭等十幾個人逃出了礦場。不知此時爲什麼只有大頭一人。
古天點手喚過小二,低聲吩咐了幾句。
小二面現難色,苦着臉道:“客官,乞丐又髒又臭,讓他進來怕是會影響小店的生意。”
古天隨手從桌上抓起幾枚銀幣塞到小二手中,沉聲道:“快去!”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一點不假。見到銀幣,小二頓時喜上眉梢,一路小跑來到街上,時間不大便將大頭帶了進來。
此刻的大頭滿頭霧水,小心的打量面前身着身着獸皮,面帶眼罩的古天,不知此人叫自己來所爲何事。
這一年來,古天的變化很大。不僅身材高了一截,也強壯了很多。從當初的書生氣十足,變得線條分明,銳氣逼人,完全是一副武者的氣勢。也難怪大頭認不出來。
揮手打發了小二,古天對大頭微微一笑,指了指對面的椅子道:“坐。”
大頭一愣,隨後弓着身子一臉訕笑的對古天道:“小的不敢,不知大爺找小人有什麼吩咐。”
見大頭這幅熊樣,古天心中暗笑。將聲音提高了一些道:“讓你坐你就坐!”
大頭被喝得一驚,略一遲疑後,便乖乖的坐在的古天的對面。
“吃!”古天板着臉丟過一副碗筷,指着桌上的飯菜對大頭道。
大頭簡直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的看了看面色嚴肅的古天,又看了看滿桌的美味。隨後猛的嚥了幾口唾沫,苦笑開口:“大爺,您真讓我吃?不是拿我開心吧?”
“讓你吃你就吃,哪那麼多廢話。”古天佯怒的喝道。
“好!”大頭聞言把心一橫,一手抄起筷子,一手抓起一個饅頭,一通猛塞。
他已經是個乞丐了,還真不擔心有人會對他另有所圖。只見大頭把頭一低,雙手並用,將飯菜不斷的塞進那如同無底洞般的口中,幾乎不咬不嚼,便直接吞進了腹中,如同風捲殘雲一般。時間不大,滿桌的飯菜便被一掃而光。直把對面的古天看得目瞪口呆。自己的吃相已經很不雅了,可是和大頭比起來,自己簡直就是個紳士。
望着吃得飯菜都要從喉嚨裡冒出來的大頭,古天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心中一陣傷感。這些兄弟在礦場受盡折磨,好不容易逃了出來仍是飽受煎熬,過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的生活。這種苦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是個頭。而天下又有着多少和他們一樣,正在受苦受難的百姓。
大頭吃飽喝足,整個人頓時精神許多,起身接過古天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後對古天深施一禮道:“大爺,謝謝您。您找小的不會就是爲了請我吃飯吧?有什麼需要小人效勞的您就吩咐,只要小人能做到,定會赴湯蹈火,萬死不辭。”大頭這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有英勇赴死的氣概。
看着大頭裝腔作勢的樣子,古天再也忍耐不住,笑了起來。古天這一笑,讓大頭更是摸不着頭腦,心裡沒底。忽然間,大頭髮覺這個笑聲有些熟悉。再仔細的給古天相了相面,終於察覺了一些端倪。
“你是。。。”大頭仍是有些無法置信,聲音顫抖着說道。
古天將面罩的一端解下,將沒有奴印的一半緩緩掀開。微微笑道:“是我。”
隨後,古天又將面罩帶上。此地人多嘴雜,臉上的奴印還是不讓外人看到爲好。
“古天!”大頭呆滯了瞬間,忽然面露狂喜,猛地衝上來一把抓住古天的雙肩,不斷的搖晃。
“真的是你麼?你還活着!你還活着!”昔日的故友重逢,百感交集。尤其是象他們這些共患難的苦命人,劫後重逢簡直就象見到了自己的親人,大頭悲喜交加,剎那淚流滿面。
好久,大頭才止住悲傷。古天錘了他一拳道:“你還長我一歲,怎麼象個大姑娘似的,還哭哭啼啼。”
大頭擦去臉上的淚水,苦笑一聲道。“真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啊,你可知道我們這一年多是怎麼過來的麼?哪象你,自己一個人吃一桌子的菜。”
說到這,大頭的眼睛驀然一亮:“你不是發財了吧?這下我們可有救了。”
“你們?楊大叔他們和你在一起麼?他們現在怎麼樣?”古天心中一動,連忙問道。
“唉。”大頭一聲嘆息。“說來話長啊。”
“彆着急,慢慢說。”古天拉着大頭歸座,又倒了杯水放到他的面前。
大頭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看看左右無人,壓低聲音道:“那日逃出礦場,楊大叔帶着我們鑽進大山,可是不久守衛們便追了上來。無奈之下我們只能分成兩組,向着不同的方向逃走。我們的運氣比較好,追兵向着另一個方向追了過去,只是那幾個工友可能是凶多吉少了。”
“後來呢?”
“後來我們拼命的往山裡跑,可是夜黑林密,我們地理不熟,很快就迷路了。在山裡轉了半個多月,由於缺衣少食,再加上驚嚇,有幾個人病倒了,沒能走出大山。活着出來的只有我們五個人。”說到這,大頭面露感傷。
“楊大叔怎麼樣?”古天眉頭一挑,急忙問道。
“楊大叔帶着我們東一頭,西一頭茫無目的的亂闖,好在上天保佑,我們終於走出了大山,來到了這裡。可是我們無親無故,又身無分文,無奈之下只得做了花兒乞丐。這一年來大夥露宿街頭,食不果腹,楊大叔現在已是一病不起,估計也活不了幾天了。”大頭黯然的說道。
“什麼!”古天猛的站了起來,“他現在在哪裡?”
“我們無處安身,城東荒山上有座破廟,我們一直就住在那裡。”
“快帶我去!”古天拉着大頭,起身便走。
剛到門口,小二就迎了上來,滿臉賠笑的道:“客官,您吃好了?一共兩個銀幣。”
古天指了指剛纔扔在桌上的幾枚銀幣道:“不用找了。”說着拉着大頭便走。
大頭聽古這麼一說,連忙轉身回到桌前,將桌子上的銀幣只留下了兩枚,又將其他的放入懷中。這可是銀幣啊!一枚銀幣就能買到幾十個饅頭,省吃儉用的話,夠幾個人吃上半個月的。他可是餓怕了。
小二本是喜形於色,可是卻被大頭壞了好事。當着古天的面,小二也不便發作,只是狠狠的瞪了大頭一眼,隨即又馬上換上一副笑容,將古天二人送出門外。
古天心中焦躁,拉着大頭匆匆而去。古天身強體壯,而且武道在身,大頭如何能跟上他的腳步。沒走出多遠,大頭便累得噓噓帶喘,步履蹣跚。情急之下,古天也顧不上路人異樣的目光,背起大頭,在他的指引下,向城東破廟飛奔而去。
出了東城們,人跡開始稀少起來。古天放開了速度,如同一匹脫繮野馬,一路狂奔。大頭趴在古天背上,只覺得耳邊生風,道路兩旁的景物飛快的倒退,簡直如同飛起來一般。
緊緊抱着古天的肩膀,大頭心中嘆息。一年不見,古天居然強悍到這種地步,再看看自己,人比人得死啊。不過感嘆之餘,大頭也是暗自慶幸,看來自己的苦日子要熬出頭了。
古天的速度何等之快,時間不大,二人面前便出現了一座小山丘。山上光禿禿他的沒有幾顆樹木,只有一些碎石雜草,一條几乎看不清痕跡的蜿蜒小路直通山頂。在山丘的頂端,一間破舊的小廟,在秋風中咯吱作響,一副隨時可能倒塌的樣子。
快步來到小廟門前,古天擡眼望去,只見小廟的木門少了一扇門版,在狹小的廟堂中,蜷縮着幾道身影。一個個衣不遮體,蓬頭垢面。在廟中的神案之下,更是平躺着一人。透過亂蓬蓬的髮髻可以看到,此人骨廋如柴,雙目緊閉,滿是塵土的臉上灰暗無光。若不是胸口還在微弱的起伏,簡直與死人無異。
古天眨了眨眼睛仔細觀瞧,此人正是闊別已久的楊大叔。
“楊大叔!”古天丟下背上的大頭,快步衝到老楊的近前,俯下抓住老楊的手掌,百感交集。在古天的心中,早把騰化龍,老黑,老楊等人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如今見到老楊這幅模樣,怎能不讓人痛心。
老楊從昏昏沉沉中醒來,渾濁的雙眼緩緩睜開了一條縫隙,望着眼前模糊的身影,老楊氣息微弱的說道:“你是。。。”
古天一把扯下臉上的面罩,聲音哽咽:“楊大叔,是我,我是古天啊!”
“小天?你還活着!”老楊望着這張熟悉的臉龐,頓時瞪大了眼睛。
“是我,我還活着。”古天鼻子一酸,淚水模糊了視線。
一旁的幾人這時也都圍了上來。這些人有些是與古天一組的奴工,自然也都認識古天。還有幾個古天並不認識。
“太好了。”老楊精神爲之一振,失神的兩眼似乎有了一絲光彩,他掙扎着想要坐起來,卻被古天扶住,幫他靠在神案之上。
“化龍呢?老黑呢?他們怎麼沒有和你在一起?”老楊看了看四周,忽然急切開口。
“他們。。。”古天爲的話語之一頓,隨即搖了搖頭道:“我與他們走散了,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去了哪裡。”
老楊現在可經不起任何打擊,如果實言相告,說不定情急之下便一命嗚呼了,所以古天只能暫且將此事含糊的應付過去。
“哦。”老楊失望的點了點頭。隨即說道:“逃出來就好啊。”
“楊大叔,你的身子怎麼樣?”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看來是活不了幾天了。”提起老楊的病情,老楊對自己的情況心知肚明,不由長嘆一聲。
古天沉默了片刻,忽然轉頭對身後的大頭道:“大頭!你馬上進城,去請最好的郎中來此,另外多買些吃的,不要怕花錢。”
說着,古天掏出兩把銀幣,交給大頭。
看着這麼多白花花的銀幣,衆人的眼睛都是一亮。這些錢對有錢人來說可能算不上什麼,可是對這些有上頓沒下頓的乞丐來說,那無疑是一筆鉅款,夠他們吃上一年半載的。
大頭接過銀幣剛要出門,又被古天叫住了。“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你這幅模樣估計很難請來郎中。另外我去也能節省些時間。”
說着古天重新背上大頭,向城裡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