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島上休息了幾個時辰,藉着夜色的掩護,小船再次揚帆起航,駛向遠方。當一輪紅日從海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時候,一座大陸終於出現在了衆人的視線之中。
“兄弟們,我們回來了!”幾名軍兵站在船頭,振臂高呼。
此情此景讓古天內心震動,看來這些軍兵並不是一無是處,最起碼這份保家衛國的熱血就值得尊重。
隨着小船離海岸越來越近,樑毅等人的神情漸漸變得嚴肅起來。此刻往日那林列的戰艦蹤跡不見,成片的營盤也是消失無蹤。整個海岸線見不到一個人影,一片死寂。
待小船靠了岸,衆人頓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只見岸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軍兵屍體和散落在地的刀槍。大多數屍體已經開始腐爛,有些屍身上面已經滿是蒼蠅和蛆蟲,散發着陣陣的惡臭。一些烏鴉和海鳥落在數具屍骸之上,正在啄食腐肉,露出了其內森森的白骨,簡直慘不忍睹!
放眼望去,遠處的軍營早已變成了一片焦土,只能憑藉一些殘破的帳篷,才能依稀辨認出來。視線所及之處屍橫遍野,白骨成堆,一片的淒涼。
這就是戰爭,比野獸更加殘忍的鬥爭!
樑毅虎目圓睜,眼中已有淚光閃動。這些軍人們緩緩將右臂橫在胸前,向着這些屍骸微微躬身,爲死去的弟兄們默哀。
古天等人也都到了感染,在古天的帶領下,一起躬向着這些保家衛國,英勇捐軀的勇士們致敬。古天雖然不是蒼泰國的國民,但是任何一個爲了抵抗侵略而英勇就義的勇士都值得人尊敬。
“謝謝。”樑毅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向着古天等人躬身還禮。
此時此刻,他是在以一個死者親人的身份在向古天等人還禮,在他的心中,這些死去的弟兄都是他的親人!
“樑大哥,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還是去前面看看吧。”自從樑毅說出了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詞,古天便對他另眼相看,以大哥稱呼。
樑毅重重的點了點頭,又向着遍地屍骸深施一禮後,衆人默默前行。
可是他們一直走出了很遠,也沒見到半個活人。
古天眉頭微皺,對樑毅道:“樑大哥,軍隊被打散了,可還怎麼連百姓也不見一個?”
樑毅苦笑了一下道:“兄弟你有所不知啊。此地歸逸烽城管轄。不僅戰事不斷,而且有海盜猖獗,接着戰亂渾水摸魚。老百姓的生活苦不堪言,大部分都逃到內陸去了,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留在這裡混日子。而且他們也都遠離了海岸,藏身於深山之中。”
古天點了點頭。難怪這一路之上連條漁船都沒見到。其實不僅是百姓,這些日子就連海盜都不願來這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了,不然他們在海上也不會如此順利。
衆人順着官道又向着逸烽城的方向行了半日,終於在道路兩側發現幾具百姓模樣的屍體。一個個橫七豎八,無人過問。又向前走了一程,這才見到了幾個蜷縮在路邊的百姓。這些百姓一個個面黃肌瘦,形如乞丐。見到樑毅幾人身着軍服,這幾個乞丐們紛紛起身,扭頭便跑。
“站住,不要怕!”古天等人本想找個人打聽一下情況,沒想到平民一見他們彷彿見到了洪水猛獸,竟望風而逃。
這些平民好似對軍兵懼怕到了極點,越喊越跑。無奈之下,古天只得讓樑毅追上去抓住一人,帶到近前問話。
“軍爺,我真的沒錢沒糧啊!您就放了我吧。”被抓的百姓一邊掙扎,一邊大叫着。
古天打量着眼前的百姓,只見此人是個五旬左右的老者。衣不遮體,骨廋嶙峋。
“老先生不要害怕,我們並無惡意。”古天一邊安撫老頭,一邊讓老楊拿出一些乾糧清水,放到老者手中。
看着手中的兩張燒餅,老頭渾濁的雙眼中精芒剎那浮現,幾口便吃得一乾二淨,直把老頭噎得兩眼上翻,險些背過氣去。古天趕忙讓人爲老者灌了幾口水,這才讓他喘過這口氣。
吃了點東西,老者有了些精神,被古天拉到路旁的一顆大樹下坐了下來。
古天又對老者安慰一番,這纔開口問道:“老先生,我們剛到此地。見這裡一片荒涼,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唉,你們也看到了,這是什麼世道,老百姓沒活路了啊!”古天的不斷安撫讓老者心中稍安,仰天長嘆。
“彆着急,您慢慢說。”古天耐着性子,話語輕柔。
老者剛要往下說,可看了看古天身後的樑毅等人,忽然又閉上了嘴巴。
“不要怕,他們都是我的朋友,不會爲難你的。”古天無奈勸慰道。
樑毅等人也是對着老者點了點頭。老頭的心這才漸漸放下,開口說道:“就在兩個多月前,這裡發生了一場大戰,直殺得天昏地暗,血流成河。海面上漂了一層軍兵的屍體,把海水都染紅了。蒼泰國幾萬軍兵幾乎全軍覆沒,那是個慘啊!”說到這,老者雙目含淚,面露悲傷。
“後來呢?”古天問道。
“後來,夷興國的軍隊撤了兵,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就在一個月前,官府突然發出榜文,蒼泰國宣佈戰敗,從此成爲夷興國的附屬國,向夷興蠻匪俯首稱臣。這簡直就是晴天霹靂,沒想到老了老了,竟落個亡國奴的下場!”老者說着,渾濁的雙眼竟然老淚縱橫。
樑毅等人聞言頓時大驚失色,呆愣了片刻忽然對老者吼道:“你說的是真的?”
老頭被嚇得一哆嗦,趕忙應道:“不信你們去前面看看,前面的村口就有官府張貼的榜文。”
樑毅等人頓時如遭累擊,呆在原地臉色煞白。他們爲了抵抗外敵拋頭顱灑熱血,更是死傷無數,而這一切換來的卻是降敵的下場,這讓他們無法接受。
古天沉默,想了想後指着路邊的屍體問道:“既然戰事已經結束,爲什麼沒有人來料理這些後事呢?”
老者一聲長嘆道:“戰事是結束了,可是內亂又起。得知蒼泰國降於夷興國,各地百姓揭竿而起,成立了數股義軍,紛紛宣佈獨立。又有一些土匪趁火打劫,到處打家劫舍,現在整個蒼泰國亂作一團。官府早已是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又哪有精力顧得了這些。現在逸烽城的司政大人手下,只有二三十個衙役。武衙門更是空無一人。據說蒼泰國所剩無幾的軍隊都抽調到各地鎮壓版亂去了。官府已是形同虛設,誰還會管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啊!”
古天不語。這就是戰火無情,一場戰爭不知要死多少人,不知會有多少人無家可歸。而任何一場戰爭,最倒黴的就是老百姓,他們永遠都是爲戰爭買單的犧牲品。
“老先生,您怎麼不回家啊?”望着老者滿目的淒涼,古天心中不忍,拉住老者枯瘦的手掌問道。
“回家?”老者聞言悲傷更切,顫抖着說道:“哪裡是家?別說老夫早已無家可歸,就是有家我也不敢回去啊!官府對夷興蠻匪俯首稱臣,對土匪望風而逃,可是對我們這些百姓卻是毒辣得很啊!連年征戰,百姓本就苦不堪言,可官府不但不體恤百姓,反而賦稅多如牛毛。家中早已家徒四壁,連老鼠都餓死了,哪有錢糧繳稅啊!不繳稅,衙役們就把我們往死裡打啊,所以老朽才跑到這荒郊野外等死啊!爲的就是臨死之前落個清靜。”
“什麼!”古天聽到這裡,眉頭漸漸豎了起來。他身後的樑毅等人均是臉色一紅,低下頭去。雖然他們並沒有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可是他們畢竟穿着軍服,有着保家衛國的職責。百姓如此悽慘,他們也是心存愧疚。
這時老楊靠了過來,神色焦急的對古天道:“小天,我家離此不算太遠,我想回去看看。”
古天能夠理解老楊此時的心情,當下從懷中掏出幾個銀幣,塞到老者手中道:“老先生,這些錢你拿着,回去買點糧食暫渡難關吧。”
老者接過銀幣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就要給古天磕頭。“好人啊!現在象你這樣的人可不多了。你這是救了老頭子的命了”
古天急忙攔住老者,安撫幾句後帶領衆人隨老楊而去。
老楊心急如焚,一路之上腳步如飛。在傍晚之時,衆人終於來到了一座小山村之外。放眼望去,只見小山村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已經破敗得不成樣子。衆人快步走進村子,搜尋了半響,卻是空無一人。老楊急得熱汗直流,不知所措,已是面無血色。
“楊大叔不要心急,我們再去附近找找。”古天連忙安慰道。
古又轉頭對身後幾人道:“大頭,樑大哥,你們帶着人從四個方向分散尋找,看看有沒有村民的蹤跡。然後再到這裡匯合。”
大頭等人領命而去,古天則陪着老楊在村中找了一間還算完整的土房休息。這一等就是一個多時辰,幾個小隊先後而歸,卻都是一無所獲。老楊的面色更加難看,不住的唉聲嘆氣。
可就在失望籠罩衆人心頭的時候,樑毅帶着一夥人終於趕了回來。剛一進門,樑毅便興匆匆的喊道:“找到了,找到了!”
古天趕忙迎了上來。“樑大哥,找到什麼了?”
樑毅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道:“小天,在前面的山坳裡我們發現了一夥村民,人數不下百人,搭着帳篷,還有簡易的木屋,看樣子他們一直就住在那裡。我穿着這身行頭,過去詢問怕引起他們的恐慌,所以看了一眼我急着趕回來了。”
“哦?”古天眼睛一亮。“離此多遠?”
“在大山裡面,不遠也不近,以我的腳程往返要一個時辰左右。”樑毅答道。
眼下天色已暗,不過看了看神色焦急的老楊,古天還是把手一揮。“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