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陰沉,大山之中伸手不見五指。山風穿過濃密的樹林,發出陣陣嗚咽之音。在那密林深處時而傳來的幾聲獸吼,更爲山林中的夜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氛。
錢家礦場刑訊室內,一名護衛挽了挽袖口,帶上了一副牛皮手套,這纔將爐中的烙鐵拿在手中。只見這隻烙鐵頭部足有雞蛋大小,如同一枚印章般,在底部印有一個清晰的“奴”字。此時烙鐵已然被燒得通紅,隨着烙鐵的提起,周圍的空氣都被炙烤得似乎有些微微扭曲。
一身藍裝的魯教頭眼皮微挑,神色淡然的瞟了一眼捆在木樁之上的少年,對着舉着烙鐵的護衛道:“小六子,手頭麻利點,這個小子身板太弱,別把他折騰死了。”
“教頭您就放心吧,這活我做了好幾年了,錯不了。”叫做小六子的護衛一邊應着,一邊熟練的舉着烙鐵來到古天面前。
擡頭看了看毫無表情的少年,小六子臉上露出興奮的神情,舉着烙鐵戲謔的笑道:“小子,還沒上傢伙呢就嚇傻了?本來新來的奴隸是要先受二十鞭子的,但是老爺有話,要讓你活的久點,你這幅小身板怕是承受不住,鞭子就給你免了。但是這一烙鐵你是躲不過去的,放聰明點就忍着,要是亂動,可能就要多烙幾次了。”
說着,小六子晃了晃手中赤紅的烙鐵,一陣冷笑。
少年木然的雙眼略微波動了一下,緩緩擡起頭來看了看小六子,淡淡開口道:“你的廢話可真多。”
事已至此, 掙扎反抗自己沒有那個能力,恐懼害怕更是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只會讓這些惡棍更加的得意,還不如坦然面對。這就是古天此刻的想法。
“這小子,還帶點種。”見到少年毫無懼意,一旁沉着臉的魯教頭也不禁面色稍緩。以往行刑前,大多數奴隸不是嚇得瑟瑟發抖就是哭叫討饒,極少有如此淡定之人,尤其面前只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便更是讓人刮目相看了。身爲武者,魯教頭雖然殺人不眨眼,但對有骨氣之人同樣高看一眼。
“嘴巴再硬也沒有烙鐵硬!”小六子面上帶着扭曲的笑容,慢慢舉起了手中的烙鐵,漸漸靠近少年那清瘦的臉頰。彷彿在做一件令其極爲興奮的事情一般。
一股熱浪撲面而來,臉部的毛孔不由自主猛的一縮,古天緩緩閉上雙目,彷彿一個將死之人在享受着生命最後的寧靜。此時此刻,他並沒有感到恐懼,反而十分平靜。因爲他知道,害怕解決不了問題。
在這短短的幾秒鐘彷彿是過了很久,少年的腦海中閃過許多的回憶。父親爽朗的笑聲,母親那慈祥的目光,兒時的玩伴,家鄉那廣闊的原野和溫暖祥和的夕陽。一切是那麼的美好,那麼的讓人思念。兩行淚水從少年緊閉的雙目中緩緩滑落,這並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思念之淚。。。。。。
一陣入骨般的劇痛打斷了少年的心緒,伴隨着劇痛而來的是一陣“嗞嗞”的煙霧聲和一陣刺鼻的焦糊味道。
“啊---”少年發出一聲本能的嘶吼,猛然睜開緊閉的雙目,怒視着這些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
“錢胖子,刀疤臉,還有這些惡奴們,如果我古天將來有復仇的一天,定會讓你們加倍奉還!”一個決然的聲音在少年的心中吶喊,此刻他憤怒,更有仇恨!
緩緩閉上雙眼,村長那低沉的聲音此刻彷彿又在古天耳邊響起:“活着纔有希望!”
此時此刻,礦場內奴隸生活區,其中一頂帳篷內燈火閃動,微弱的光線下可以模糊的看到帳篷之內的陳設:一張通長的地鋪,幾卷破舊的鋪蓋,一盞油燈。除此之外,再無它物。有幾人盤坐其內,正在低聲聊着什麼。這時,礦場外區突然傳來一聲憤怒的嘶吼,打斷了幾個人的談話。
“不知道又是誰倒黴了,這幫該死的,晚上睡不着覺就喜歡折騰奴工取樂,真是羣畜生!”其中一個黝黑的漢子道。
“化龍,你聽這個人是誰啊?”另一名年約五旬的長者看向居中而坐的一個白麪男子。
只見這白麪男子四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大,劍眉星目。白淨淨的臉膛上一雙虎目精光閃動,顯得格外的銳利。渾身上下自然而然的透出一股剛毅之氣,看上去與尋常奴工的頹廢之態截然不同。
此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肯定的答道:“這個聲音我沒有印象,應該是個新來的。”
“新來的?白天並沒有看到押解大批奴工來此,難道此人是單獨送來的?滕大哥,看來這人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啊。”黝黑的漢子看向白麪男子道。
白麪男子輕輕挑了挑眉頭,輕聲道:“這幾日大家多留意一下便是。”
時間不大,帳篷外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幾人連忙止住了交談。
帳篷門簾一挑,走進幾名護衛。護衛當中押着一人,只見此人只有十幾歲的年紀,渾身已被汗水溼透。瘦弱的身軀還在輕輕顫抖着,清瘦的臉頰上一個新鮮的“奴”字顯現在顴骨之上,傷口血肉翻裂,鮮血和膿水從傷口之上順着臉頰不斷的流淌下來,使得少年原本俊朗的臉龐顯得有些猙獰。
少年神情木然,眼神空洞,宛如一個行屍走肉,對周圍的事物視而不見。
幾名黑衣護衛之中,有一人一身藍裝,顯然是領頭之人。只見此人對着盤坐在地鋪之上的白麪男子微微點了點頭,還算客氣的說道:“騰化龍,其他的帳篷都注滿了,就你們這還有位置,我把這個人就交給你了,以後他就分到你這一組做工。”
騰化龍並未起身,只是擡起頭看着藍裝之人淡漠的說道:“俞教頭,這個人年紀這麼小,身子骨這麼單薄,分到我這組我們的份額可不能按一個人頭計算,不然我可不收。”
俞教頭哈哈一笑道:“騰化龍,你還是這麼小氣,好,這小子只算一半份額好了。對了,別忘了將這包藥幫他敷了,免得傷口潰爛,丟了性命。”
說完,俞教頭扔下一包草藥,帶領衆人轉身離去。
見護衛們走遠,帳篷之中有兩人站起身來,扶着古天坐到地鋪之上。五旬長者拉着少年的手,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孩子,受苦了,到了這裡,咱們便是一家人了。我姓楊。”
說着,五旬長者又指着身旁的幾人道:“這位姓騰,這個長得比較黑的姓黃,因爲他長得黑,我們都叫他老黑。”
一邊說着,老楊一邊將俞教頭丟下的傷藥敷在古天的臉上,口中接着說道:“這種療傷藥中參雜了一些紅色的染料,敷了之後印記會更加清晰,而且終身不褪色。但是又不得不敷,不用藥的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這幫該天殺的,心腸真是歹毒。”
“也不知道這個孩子犯了什麼罪,居然被烙下奴印,這輩子算是毀了。”另一人道。
在這座大陸,奴隸也是有分別的。大部分的奴隸都是沒有奴印的,這些奴工絕大多數是被奴隸販子從他國劫掠而來,允許贖身。如果有人來贖的話,是可以重獲自由的。當然價錢會比買來的價格高出幾倍。只有少部分人被烙上奴印,這些人一般都是罪大惡極的罪犯。
被烙上奴印,便意味着終身爲奴,不得贖身。除非有官府的特赦,否則即使是僥倖逃脫了奴隸主的控制,帶着奴印,走到哪裡都會遭到官府的緝拿和世人嘲笑。整個帳篷之內只有古天和騰化龍的臉上有着奴印。
“孩子,你做了什麼?竟然被烙上奴印?”楊大叔放下手中的藥膏輕聲問道。
感受到楊大叔眼中的真誠,古天忍着傷痛,緩緩開口:“我踢了錢胖子一腳。”
“踢了錢胖子一腳?”楊大叔皺了皺眉頭道:“踢他一腳就把你弄成這個樣子,那老狗也太歹毒了吧。你與他結有仇怨麼?”
古天苦澀一笑:“我那一腳踢得有些狠了點。”
“哈哈!踢得好!”身邊的老黑一下蹦起老高,黝黑的臉龐因爲興奮透出一抹紅暈。
老黑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膀,讚許的說道:“小兄弟,真沒看出來,你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膽色。在豐源城中敢打錢老狗的還真沒有幾個,錢老狗仗着是統領的老丈人,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說話間,老黑的臉上也是流露出了一絲恨意。看來這個叫做老黑的人對錢胖子也是素有仇怨。
幾人安慰古天幾句之後,老黑話鋒一轉,指了指居中而坐的騰化龍,對古天說道:“這位是滕大哥,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居然險些在豐源城將城主的師弟給殺了。”
騰化龍聞言擺了擺手,打斷了老黑的談話,神色有些黯然的道:“往事不提也罷,只可惜到頭來也未能手刃仇人,倒是落了這般下場。”
見到少年神色暗淡,沒有顯現出應有的興奮和崇拜,老黑有些不爽,繼續說道:“小子,你知道滕大哥是什麼實力麼?滕大哥可是貨真價實的武靈強者!”
“武靈強者?”少年心神一動,眸子中放出一縷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