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曹躍。”曹躍淡淡地說,“不敢當爺,你叫我爺爺,你得叫我爹什麼?”他摘掉了黑色面巾,露出冷笑的牙齒來,就像是嗜血的大白鯊。
原本他打算綁架王三少爺,現在他改主意了,這馬太歲橫行陝南近十年,懸賞令一直掛在潼關關口的城門樓子上,正兒八經的兩千兩白銀一顆人頭。這馬子芳既然是馬太歲的兒子,就算不值兩千兩,怎麼也得八百兩吧。這些錢足夠留給父親生活了,另外多出來的錢,曹躍還有一個打算,他準備離開陝西,前往天津。
天津,小站,袁世凱。
想到這裡,曹躍越看馬子芳越覺得他就是一個大元寶,那眼神看得馬子芳汗毛都炸了起來,難道這漢子喜歡兔爺?馬子芳只覺得菊花一緊,立即說道:“曹大王……你放了我,我爹給你五千兩銀子感謝。”
曹躍冷笑道:“你還真把我當傻子了?我殺了你們只是爲了一點小便宜放了你?哈哈哈,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斬斷了你一隻手,你能放過我?”
那馬子芳要說什麼,又被曹躍一腳踢在腦袋上,暈了過去。爲了防止他失血過多,張越在其餘屍體上隨便撕了幾根布帶綁住了馬子芳的斷手手腕,隨後將他五花大綁,又捆放在馬背上免得他掉了下來。那馬子芳疼得已經暈了過去,任由他折騰自己。
曹躍又從地上撿起了馬子芳的手銃,估計是自己做的,有兩支槍管,發射的是黑火藥和彈丸,很是落後。
“這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還有這玩意,明朝用的嘛。”曹躍很不屑地將手銃扔在地上,不過又覺得可惜,還是撿了起來掛在腰間。
幾受了驚的馬這時候居然自己溜溜達達走回來了,曹躍也不客氣徵用了,他直接將幾匹馬栓在了一起,將土匪的屍首都扔在馬背上,自己尋了一匹最好的黑馬。
曹躍一面擡着屍體,一面盤算起來自己未來的打算來,首先肯定是把這個身體的父親的病治好,然後找個地方安頓下來不做什麼黃河縴夫了。不如跟自己去天津吧,八百兩銀子怎麼也夠在天津租界裡買一棟小院子,曹老漢可以種菜賣給洋人賺點錢生活,即使發生戰爭了,天津租界裡也不會有什麼事兒。未來最可能發生的戰爭不過是庚子國變八國聯軍進北京,可是天津租界裡毫髮無損。然後去天津小站投靠袁世凱,憑藉着自己的能力和對未來的判斷傍上了袁世凱這棵大樹,將來弄一個將軍當一當。那草包曹錕都能當上北洋陸軍師長,自己憑什麼不能?難道還不如曹錕嗎?
曹躍自認爲自己應該屬於亂世,既然老天爺讓自己借屍還魂到了清末,自己就有責任做點什麼,可是他又覺得自己力量薄弱孤獨。是啊,能做什麼呢?
趁着亂世,自己好好打下一塊地盤,然後等着解放軍一來一槍不放交出地盤,到那個時候自己也年老了,帶着幾十年搜刮來的錢再帶着子孫後代,跑到南美洲去做富家翁去。
要去就去巴西,那地方對華人不歧視,而且當地人得過且過的個性不會算計人。
想到了自己都把幾十年之後的退路都規劃好了,曹躍覺得搬運屍體都是一件美妙的事兒,想着想着居然樂了出來。
那曹老漢看到兒子殺了人嚇得目瞪口呆,他知道兒子現在變了,變得聰明勇敢。可現在兒子如此嫺熟輕易地殺人,還是讓他措手不及,呆呆地蹲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是該勸還是還幫他?等到曹躍將屍體都捆好,騎上了馬之後,曹老漢才從土丘上好不容易爬了下來,說:“兒啊,你這是……”
“爹,你先回家吧,俺去潼關找縣令領賞錢去。”曹躍擺弄着短銃說道。
“可是,咱們……”
“爹,關於咱們打獵救了王三少爺的事兒,就不要提了,正所謂俠之大者爲國爲民,做好事不要計較名聲和利益。”曹躍衝曹老漢眨眨眼睛說道,曹老漢只好閉了嘴,拎着兔子不知如何是好,曹躍牽了一匹馬給張老漢說:“爹,帶一匹馬回去,這是咱們家的了。”
“唉,不知是福是禍啊,咳咳咳咳……”曹老漢只得接受了這個命運,站在一旁看着兒子。
這時候狗娃忽然說道:“大俠,大俠你救救我家少爺吧,我家少爺不行了。”
原來剛剛的混戰驚了毛驢,那王三少爺跌落下來,被受驚的毛驢踩中了腦袋,眼看着進氣少出氣多了。
曹躍搖了搖頭,道:“把你家少爺放驢背上帶回家吧,他不行了。”
狗娃哭道:“這可咋整,這可咋整。”
“命唄。”曹躍道,“富貴在天生死由命,你們遇到的是馬太歲,這就是他的命。狗娃,你回去就告訴你們老爺說,馬太歲害死了你們少爺。”
“啥意思?”
曹躍笑道:“夯貨!按照我教你的這麼說,你回去就沒責任了,知道不?”
狗娃想了想,立即重重地點點頭。
曹躍又對曹老漢說:“爹,我去潼關領完賞錢就回來,快得很,這就走了。”
“早去早回啊,娃,以後……”曹老漢擔心不已,卻不因爲口拙不知如何叮囑他,兒子現在比老子出息了,可是這種出息反倒不如當初他傻傻的時候踏實。他窩囊了一輩子,當初兒子傻,如今兒子忽然病好了,卻有擔心他出事兒,當爹的不容易,能不給兒子扯後腿就不扯後腿吧。
曹躍揮手道:“走了,爹。”言罷便帶着四匹馬四具屍首和一個昏迷過去的俘虜朝北面的潼關縣城走去。
曹老漢一直看着兒子,直到兒子的影子從眼前消失,嘆了口氣,爬上了馬背,轉身向村裡走去。
潼關有天下第一關的美譽,自古以來都是兵家必爭之地,漢代有潼關之戰,曹操率領十萬大軍與馬超率領的十萬大軍在此一決雌雄,曹操大軍一戰而定關中,徹底將西涼軍從漢末強閥位置上抹去。南北朝的時候,東魏與西魏又在潼關大打一場,歷史上也稱之爲潼關之戰。而到了明末,李自成的大軍在潼關被洪承疇殺的只剩下十八騎,被迫逃入商洛山之中。
杜甫有詩感慨道:“夜深經戰場,寒月照白骨,潼關百萬師,往者散何卒。”又有司空圖讚道:“樓下公孫昔擅場,空教女子愛軍裝。潼關一敗胡兒喜,簇馬驪山看御湯。”
曹躍在穿越前幾次想來潼關一窺美景,然而卻因爲這樣那樣的事情耽誤了,沒想到真的見到潼關是在這種情況下。
高達數丈的潼關聳立在遠處,兩旁的高山要想回應,遠遠地望去宛如天地之間的咽喉一般。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直到元朝,潼關還是天下第一關,歷經了千年的風霜雨雪,見證了數十個王朝的興盛衰滅。
遠遠地看着巍巍城樓,千年關隘遙遙在即,曹躍忍不住心潮澎湃起來,那馬子芳醒了過來虛弱地說道:“曹二郎,你若真把我送到朝廷去,你也不會有好下場,我爹定會殺你全家給我報仇。”
曹躍不啻笑道:“大丈夫生當做人雄,死後爲鬼傑,豈有拖拉後悔之時?再說了,就憑我殺了你們四個嘍囉又把你一隻手砍斷這份‘交情’,你覺得你爹能放過我?”
“我跟我爹求情。”馬子芳忙道,“放心,我說放過你就放過你。”
曹躍冷笑道:“我憑什麼相信你?”
“我可是……”
“誰要是把土匪的話當真,那纔是真正的傻子。”曹躍打斷他說道。
潼關分大關和小關,大關朝東,小關朝西,潼關當初建立的初衷是用來防備東面各國來敵。縣城就在大關和小關中間,住着幾萬百姓,說起來潼關也是陝西第二大縣城,城中的客棧貨棧非常多,出了潼關向南就是河南,向北就是山西,交通要道促使這裡稱爲自古兵家必爭之地。
清廷原本派一牛錄的八旗兵在潼關,然而八旗兵造成了廢物,清廷無奈又在這裡派了綠營驍勇,第一任潼關綠營守備姓代,此後這營清兵便被稱呼爲代字營。
因爲潼關的位置着實重要,又是三省咽喉之地,來往行商的厘金自然少不了,因此甘陝總督府上下官員都想在此插上一腳。
守備小關的是代字營的前營,大關駐紮着潼關守備高英心腹中營和右營。各營駐地安排也是有講究的,潼關大關油水多,自然是交給高英的本隊和小舅子李存孝的右營,前營最能打,油水少的交給了前營,至於左營和後營只能駐紮在城裡,偶爾打點野食。
潼關守備高英的後臺原本是前總督譚鍾麟,不過去年譚鍾麟勝任兩廣總督了,年前新任甘陝總督陶模上任,高英還沒來得及去送禮,而下面的幾個手下各懷心思,讓高英很是心煩。尤其是前營把總康三石,高英對他是又愛又恨,這傢伙能打但野心不小,勢力盤根錯節,康家又是陝西大戶人家,高英着實拿他沒什麼辦法。
潼關綠營各種勢力盤根錯節,暗中爭鬥不休,此時曹躍傻乎乎地帶着馬子芳和太平山響馬的屍首便在此時來到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