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兩銀子的重量換算爲後世的斤數就是二十公斤,也就是四十市斤,這麼一堆銀子放在身上的確不是小數目,不管是誰能一晚上拿出五百兩銀子也說明本事不小。當然,曹躍更加意外的是這銀子是康把總髮的,而康把總沒有雁過拔毛,居然全都給了自己。
爲什麼?
曹躍從康三石的話語之中聽到了關心和惜才,心中略微有些感動,便拱手道:“多謝大人,你是個不貪財的軍官。”
康三石大笑道:“你錯了,我貪財。”
“什麼?”曹躍一愣,康大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五百兩銀子已經被他剝削了一層不成?
“沒有人不愛錢,不愛錢的人都是傻瓜。”康三石認真地說道,“但是不該貪的財,我是絕對不會碰的。”
曹躍見對方赤誠的眼神,頓時拱手作揖道:“佩服!”
便走過去將銀子用紅綢子包裹號,仔細繫好之後往身後一背,道:“大人,草民請賞完畢,這就回村子了。”
康三石微微一笑道:“壯士這就走了?”
曹躍反問:“大人有何吩咐?”
“如此勇士,恨不能把酒言歡啊,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心中遺憾,心中遺憾啊。”康三石感慨道。
這等明顯的拉攏,曹躍就算是傻子也聽得出來了,只不過他心中早就定下要投奔袁世凱的打算,不想在綠營廝混。因此曹躍對康三石的拉攏只是表示感激,一揖到底方道:“大人的情,曹百川記下來了,且等我安頓好了家人,就會立即投奔大人。”
“一言爲定。”康三石捋着鬍子笑道。
等曹躍一走,那哨長王大力來到康三石身邊讚歎道:“大人,這漢子武藝高強的很,怎的不留下來?”
“和你比如何?”康三石問道。
王大力不好意思地說:“屬下擅長練兵。”
康三石微微一笑,王大力倒是一個老實人,他說自己擅長練兵的意思是要論個人勇武,肯定不是曹躍的對手。
恰巧康三石兩個月前組建了新的親兵隊,親兵隊裡個頂個的都是一等好手,郝豹子就是其中最能打的。但即便是郝豹子也敗在了曹躍手中,康三石更是對此人惜才了,他自信滿滿地說道:“大力,這小子是個悍卒,但我不着急收他入帳,他遲早是我的人,走不遠。”
“大人爲什麼這麼說?”王大力道。
“他抓的可是狼崽子啊。”康三石捋着鬍子大笑道,“以我對馬太歲的瞭解,老狼恨不得吃了他的肉喝了他的血,整個潼關除了我能保護他,誰能保護得了他?”
王大力想了想說:“大人,若我是他,就帶着家人逃走。”
康三石反問道:“逃走?逃去哪?他曹躍逃去哪,馬太歲後腳就追殺到哪。要是馬太歲要是離開陝西省最好,陝南也就沒什麼人敢搗亂了。我跟馬太歲打了十年,這老小子是越打越精,沒想到讓張二郎誤打誤撞把他獨生子給抓到了,馬太歲定要發瘋。我現在就等着馬太歲發瘋呢……”他面色突然一變,冷冷地說:“十年前他把我四弟扒皮抽筋,這個仇我一定要報回來。四餅,四餅!”
王大力道:“也不知馬太歲會如何對他,希望他早日醒悟,投奔大人吧。”
康三石淡淡一笑道:“現在就看這小子造化咯。”
曹躍走出軍營忽然記起來,他奶奶的,自己搶來的四匹戰馬讓綠營的人給奪去了,難道自己揹着二十公斤的銀子回去?
忽然見到康三石的馬弁杜立德騎馬追來,道:“曹壯士留步,曹壯士留步。”
“你是……”
“杜立德。”
“杜將軍,何事?”
杜立德丟給了他一個布包,曹躍雙手接住,沉甸甸的頗有分量,難道是銀子?
“曹壯士。”杜立德坐在馬上彎着腰說道,“這裡是康大人給你的五百兩銀子。”
“什麼?康大人他……”曹躍大惑不解。
杜立德笑道:“你可能不知道康大人和馬太歲之間的仇恨,以後你就會知道了,你抓了馬子芳,是替康大人報了大仇,康大人不便在營中將銀子給你表示感謝,所以在待你離開軍營之後讓我追上並交給你。康大人說,以後不管你有什麼難,只要他能幫助,絕對會伸出援手。”
曹躍嘆道:“多謝康大人,沒想到他是這樣恩怨分明的人。”
杜立德道:“你帶來的四匹馬被高將軍給帶走了,但是高將軍沒說什麼,我們康大人也不好擅自做主,等高將軍從西安回來之後,大人跟他討要你的馬錢。”
曹躍道:“算了,左右那四匹馬也是我搶來的。”
杜立德搖頭道:“一碼歸一碼,該是你的,康大人絕對不會搶。”曹躍心中些許感動起來,若不是自己心裡存了去天津投奔袁世凱的打算,憑着康三石的人品,自己一定投奔於他。杜立德與他揮手道別,轉身策馬走了,曹躍心中略微猶豫了一陣,還是決定先回家再說。
曹躍先是僱了一匹驢車,又在潼關縣城買了米麪油肉之類的,裝在驢車之上趕回安樂鄉桃家村。
曹躍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一進村幾個閒漢立即滿面笑容地說道:“是二哥回來了!”
“二哥回來了?”
“二哥,我看到曹老爹牽着一匹高頭大馬,真帶勁。”
“二哥,啥時候帶我們去打獵啊,跟你走肯定鬧到點兒骨肉。”
曹躍哈哈大笑道:“明天晚上來都我家喝酒,朱三你姐夫不是賣酒的嗎?讓他挑四罈子燒刀子來,明天都來我家喝酒,不醉不歸。”
有人便道:“朱三,要是你姐夫敢拿摻水的酒糊弄二哥,大家非打斷了你的腿!”
那朱三撓着頭不好意思道:“哪能,哪能,我姐夫騙誰也不能騙自家人。”
曹躍揮揮手,那羣人一鬨而散,坐着驢車回到了村西頭的曹家破屋。曹老漢見到兒子回來高興不已,又見他帶回米麪油肉和銀子,更是笑得很不攏嘴,連說自己生了個好兒子,老天爺開眼,自己沒白養他十八年。
亮晶晶的白米和香噴噴的羊肉外加燒酒下去,張老漢的身體恢復了不少,面色紅潤了許多。次日曹躍拿出二兩銀子給了朱三的姐夫,那朱三姐夫帶着幾個後生立即跑到安樂鄉里買了許多酒肉饃饃搬回來,晚間十幾個後生跑到曹躍家好頓吃喝,都表示以後只要曹二哥要自己做什麼,自己絕對不會含糊。曹躍看着這些人,心中揣測着這些人將來會不會是自己發家的根本。
幾十年後,不管是皖系、直系還是奉系軍閥,都是以鄉緣爲紐帶,自己若是想要出人頭地,免不了依靠鄉緣拉攏一批忠於自己的人。這些人,會是自己未來發家的根本嗎?
安樂鄉有個有名的大夫專門治肺病,只是價格貴了一些。曹老漢養了兩天身體,稍微好了一點點,曹躍帶着他來到安樂鄉找那醫生來看肺病。
有道是有錢能使鬼推磨,曹躍五十兩銀子花了下去,大夫立即開了好多藥回來,叮囑說:“這劑藥吃下去三個月內必好無疑,你爹的病不嚴重,唯需戒葷腥酒罷了。”
“謝大夫。”曹躍拱手道,便帶着父親離開醫館。
太陽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父子相視一笑,感覺日子像是越過越好了。
兩人笑呵呵地在鄉里大石橋下的一個小店吃着羊肉泡饃,忽然之間感覺地震一樣,大隊人馬轟隆隆奔過來,有人大喊道:“不好了,馬太歲來了,不好啦,馬太歲來了!”
頓時,人們嚇得雞飛蛋打,曹老漢害怕地說道:“完了,完了,馬太歲一定是找你報仇來着,兒啊,趕緊跑吧。”
曹躍謹慎地點點頭,自己對付幾個響馬還行,但是聽聲音少說也有七八十個響馬跑了過來,除非自己有加特林六管機關槍,否則肯定被人家堪稱肉泥。他立即摸着腰間的飛刀說:“爹,我能跑得了,倒是你跑不掉。我護着你,你先躲起來。”
曹老漢搖頭道:“我半截身子都埋地上了,怕個甚咧。兒子啊,你快跑吧。他們不認識我這個糟老頭子,但是未必不認識你,便是不認識你看到你身高力壯也會懷疑你。”
“爹,你說得對。”曹躍道,曹老漢這麼一個仍在人羣裡看不出模樣的人,響馬未必會知道他,更未必會注意到他。此時麪館裡的客人早就嚇得跑了,連那店家也嚇得不知道藏在哪裡,這馬太歲還是第一次主動在大半天的時候帶着人進入鄉鎮。
定然是衝着自己來的,曹躍心道。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已經可以看到十幾個紅布纏頭的太平馬匪在安樂鄉街道上竄來竄去,有膽小的嚇得瑟瑟發抖蹲在地上高喊好漢饒命之類的話,曹老漢一把推開曹躍,道:“快點走,快點!”
曹躍咬了咬牙,道:“爹,你注意點兒,兒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