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使者回報宋謙,道那關羽已答應赴宴,來日準到。宋謙便到中軍大帳,與那鮮于丹說道:“大哥,關羽答應來了”
鮮于丹倒是略微詫異了一下,“這麼爽快,他不會耍詐吧?”
“怎麼會呢?”宋謙笑着搖了搖頭,“這關羽雖然驕傲自大,倒是有個好處,還挺顧忌他忠義的名聲,爲人也算是光明磊落。他倒是條漢子,只不過笨了點。哈哈哈”
鮮于丹也算配合,身體略爲前傾,壓低聲音問道:“計將安出?”
宋謙興奮地說道:“咱們可以挑選五千士兵埋伏在亭北二里處。如果這關羽帶着兵馬前來赴宴,咱們只要敲響鑼鼓,將伏兵招來廝殺就可。如果關羽獨身前來,那談得攏也就罷了,談不攏的話小弟已備下百名刀斧手,足以斬殺這關羽關雲長”
於是兩人商議妥當,還招來永安城中大廚,準備明日好好地做了幾道菜。雖然宋謙很想在菜裡下毒,可是又一想,到時候自己也得吃幾口做做樣子,萬一不小心吃錯了,那可就後悔莫及了。算了,就讓這關羽做個飽死鬼吧。
對於這次臨江亭之會,宋謙其實還有想法,如今亂世還遠遠沒有到終結的時候,曹鑠雖然勢大,但是他也不能一口併吞天下,只要這次能夠斬殺關羽,再讓“絕望的關羽與鮮于丹同歸於盡”,那永安的三萬兵馬都就都歸我宋某人了。這個亂世,只要有兵馬在手,當上幾年草頭王也是很有前途的事情。
別以爲火併的事情不光彩,這可是亂世。君不見諸葛亮以“劉禪”爲名,獨佔交州半壁河山嘛,劉禪其實早就戰死了,那個鎮守府裡的劉禪還不知道是誰家的野種呢。這個事情死裡逃生的寇封最清楚,可是他不也是不敢回去,害怕被滅口嘛。這是個亂世,而亂世有兵就是王
宋謙越想越是得意,但是越到這時候,越要冷靜。他甚至還對他的親兵隊長象迷教育道:“象迷,你聽說寇封投河自盡,可是人家不是養了幾個月傷又跑回關羽營地了嘛?做事情一定要仔細,不能有漏洞。明天關羽來了,你率兵上前將他和鮮于丹一起斬殺,決不許放走一人”
年前投奔他的象迷連聲答應,對宋謙連表忠心:“大人,您就放心好了,這事情肯定給您做得漂漂亮亮的。年前我衣食無着,只能夠投軍。如果沒有您的慧眼賞識,那我現在還是個火頭兵呢。明天我象迷豁出命來,也要把事情給您辦漂亮了!”錦衣衛建安指揮使糜象(化名象迷)衝着宋謙連連拍着胸脯保證,不過其實他根本就沒有丁點誠意,誰讓兩家交戰各爲其主呢。
宋謙點了點頭,頗爲自己的慧眼識英才而自豪,渾然忘記自己當初還收過人家象迷的金條。宋謙暗地裡琢磨:這個象迷倒是識趣的很,可惜了,這次臨江亭後必須把他殺了滅口。哼,雖然你象迷對我很忠心,非常巴結,但人心隔肚皮,只有死人才能夠保密。這件事,就交給我過去的親兵隊長宋莊,還是自己本家兄弟貼心啊。再說了,當初要不是爲了保全我家兄弟、把黑鍋加在你頭上,象迷,你就是送四根……不,十根金條,我也不會讓你當親兵隊長的。
兩個心懷鬼胎的傢伙哈哈笑着,驚起野鴨無數……
第二日一大早,鮮于丹和宋謙就來到了臨江亭,佈置好埋伏,又派人站在高處瞭望。辰時剛過,只見對面駛過來一條船。瞭望手伸長脖子仔細觀看,就見那船上加上艄公水手不過十餘人,插着一面紅旗,在風中招展,現出一個大大的“關”字來。
船越行越近,就見關羽關雲長身着青巾綠袍,端坐於正中,就見他髯長九尺,面若重棗,脣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相貌堂堂,威風凜凜。旁邊周倉捧着他那青龍偃月刀,另有衛士六人,各個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腰間挎有走私幷州寶刀一口,隱約有殺氣溢出。
鮮于丹心中一驚,連忙上前迎接。心中有鬼的宋謙領着象迷等人緊隨其後,將關羽迎入臨江亭內。衆人一一敘禮,入席就坐。大廚連忙開始做菜,先讓廚娘端上六個現成菜,又溫上一鼎燒酒。少時,從幽州走私來的高度燒酒開始冒出熱氣,那酒香撲面而來,帶來一絲暖氣。
衆人心裡有鬼,都低着頭舉杯相勸,不敢擡頭去看關羽。關羽卻談笑自若,沒有一絲緊張。不多時,菜已上齊,關羽舉起觥來,對鮮于丹說道:“鮮于將軍,不知你對如今局勢有何看法啊?”
鮮于丹微微一愣,對關羽拱手問道:“將軍,今日宴請,不過是請您過來爲我兄弟二人見證結義之情而已,咱們只敘友情,不談時事。來人相見,咱們就該在沙場一決勝負了。”
關羽微微一笑,小樣,還跟我裝呢。“鮮于將軍,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孫紹爲什麼匆匆忙忙離開,還不是濡須口貴軍吃虧了,而且那孫堅受傷了吧?這個你不用說我都能猜到。如今我統領十萬大軍北上,貴軍好像被潘璋排斥在外,如果我督率全軍強攻,你捫心自問能守幾天?不如投靠我軍吧,起碼能睡個安穩覺。”
鮮于丹臉色連變,連忙命令侍女、廚娘統統退下。他尷尬地笑了笑,對關羽說道:“關將軍,痛快,那我鮮于丹也跟您實話實說了吧。且不說您那十萬人是真是假,其中有多少民夫,但說這永安城,它毗鄰九龍溪,從我大漢立國以來,城防工事就得到修繕完善,再加上三萬精銳的駐防,沒有十天半月您根本就打不下來”
“是嗎?那十天半月以後呢,潘璋還等着我擰下你的腦袋呢要不然他爲什麼把你孤零零地剔除在富屯溪、閩江防線外?”關羽反詰道。
鮮于丹無語可對,宋謙往後閃了一閃,端着酒杯說道:“雲長將軍,您說的也有一定道理,不過,我和鮮于大哥替孫家賣命多年,您空口白牙就想讓我們投降,未免也太佔便宜了吧”
關羽微微一笑,對宋謙這種小人講多少大道理也是浪費,他們只認得利益二字。關羽向前一湊,大聲說道:“蒼梧郡太守、都尉兩職一直空着,不知鮮于將軍、宋將軍有沒有興趣?”
鮮于丹、宋謙互相看了一眼,心中並不滿足:一個太守、一個都尉就想收買我們,還不提金銀財寶,這關羽也太小看你們二人胃口了吧。再說了蒼梧郡地處交州腹心,正好與曹軍佔據的南海郡對峙,萬一哪天曹軍突然發力,那這太守、都尉不是白乾了嘛
宋謙心中暗道:看關羽這樣子也就這點油水了,還不如起兵將他拿下呢。如果把關羽送到濡須口,別的不說,一個建安郡太守的位置還是穩穩當當的。他身子又往後退了下,正好用鮮于丹擋在自己與關羽之間。
此時關羽尚未察覺異樣,階下的周倉卻看到了宋謙的動作,他厲聲說道:“我家將軍對你們仁至義盡,你們怎麼不識擡舉呢?”
周倉突然發話,算是不懂禮儀,關羽變色而起,一把奪過周倉所捧大刀,立於亭中,瞪着周倉說道:“我和兩位將軍正在商討軍機大事,你一個區區校尉還敢插嘴,滾一邊去”
周倉便撇着嘴望江岸走去,一邊走一邊從懷裡掏出紅旗,迎風而展。紅旗一出,關興就率領快船衝了過來。宋謙見事不對,連忙將手中酒觥往地上一砸,象迷立即帶着伏兵衝了出來。可是,已經晚了
關羽右手持刀,左手已經挽住鮮于丹的手,故意裝作醉醺醺的樣子說道:“今天本要見證你與宋將軍義結金蘭之舉,沒想到卻被周倉這個莽夫擾了興頭。來來來,鮮于將軍,隨我去我那裡,喝個痛快”
鮮于丹魂不附體,被關羽扯着往江邊走去,宋謙可不管這個,連連喝令衛士衝上去廝殺,誓要將兩人性命留下。關羽丹鳳眼猛地一睜,青龍偃月刀輕輕一揮,就腰斬了衝在最前面的三人
士兵們頓時大驚,雖然還往上衝,但是勁頭卻遠遠不如起初,宋謙更是嚇得連連後退。象迷本來趁機解決宋謙性命,可轉念一想:如果殺了宋謙,那還不是便宜了關羽。可是依靠自己的武力,還有那些被嚇破膽的兵士,根本就對付不了關羽。爲了不讓關羽佔便宜,還是先護住宋謙再說吧。
關羽其實也有趁機斬殺宋謙的念頭,可是看着躲在百十人後的宋謙,還有那二里開外奔騰而來的人馬,關羽只能夠放棄這打算了。也罷,只要將鮮于丹擒下,永安城內鮮于丹的部衆肯定會慌做一團,就算強攻也佔便宜。
關羽約莫一下距離,心中有數,再次斬殺數人,突然用腳挑起一柄單刀,猛地一踹,踢向宋謙方向。他這一行動,身子不由得露出一絲破綻來,正是時候
象迷擡起手臂,瞄準了關羽,就聽見袖中機括一響,一支弩箭嗖地一聲,正中關羽左臂不過象迷再回頭,卻發現宋謙已經倒在了血泊裡。看着越來越近的關興快船,象迷也只能夠轉身跑開……
關羽微微一笑,這永安城姓關了他正想放聲大笑,卻忽然覺得手臂中箭處開始發癢,壞了,此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