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義章擦乾眼淚,拉着柳慕煙的手向大家做了介紹,柳慕煙也破涕爲笑,在上百萬的志願軍戰士中找一個人無疑是大海撈針,這就像編故事似的不經意間碰到了柳義章,就像評書裡說的那樣‘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她笑着對柳義章說道,“義章,我半個月前就知道你在朝鮮戰場,但不知道你具體在哪個部隊。”
“姑姑,你是怎麼知道的?收到老家的信了?”
“義章,爲避免家人擔心,我來到朝鮮戰場後就沒跟家人聯繫過。”
“那姑姑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義章,我先不告訴你,就算個謎題,我看看你們這些軍人,誰能把謎底找出來。”
柳慕煙話音剛落,柳昚搶先第一個猜道,“柳院長,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你侄子義章的死黨,也姓柳,我叫柳昚,現在是吳軍長的秘書,我最近寫了多篇關於義章的文章,都發表在兵團機關刊物上,你一定是看了我寫的文章知道的吧?”
“不對呀,如果看了你寫過的文章,柳院長不就知道義章在七十七軍了嗎?”周正康否定了柳昚的猜測。
看到大家開始亂猜,柳慕煙笑着說道,“大家就別亂猜了,我是通過一個人知道的。”吳祥森一聽似乎明白了,他笑着說道,“柳院長,你不要說出謎底,就讓我們猜,我倒想看看誰的偵查能力強呢。”然後他看了一眼躺在病牀上的王鵬,笑着問,“王鵬,那個人不會是你吧?”
“軍長,這也不可能,若是王鵬告訴柳院長的,剛纔還能那麼尷尬麼?”周正康又斷然否定。
柳義章沒有亂猜,既然是偵查,他迅速地尋找線索,他懷疑這個人最有可能是從雙柳村來的,而雙柳村來的後生都是新兵蛋子,不可能被送到到這兒接受治療,除非他是來送傷員的,柳義章眼前一亮,胸有成竹地對柳慕煙說,“姑姑,你就別讓大家瞎猜了,他們就是猜到天黑也絕對猜不出來,除非是神仙。這個人只有我知道,他跟我一樣從小就認識你,我剛纔沒認出你是因爲十幾年沒見,你變化太大的緣由,就像你剛纔聽見柳昚喊我名字,你纔敢確定是我一樣,我們雙柳村來朝鮮的這批新兵有機會到這兒來的,只有一個人最有可能,他跟柳家大院的人都很熟,他就是兵團運輸大隊的汽車兵王守疆,對不對?”
柳慕煙聽了柳義章的分析,開心得跟個孩子似的,她看看周圍的人,都呆如木雞,她朝柳義章豎起大拇指,自豪地說,“還是我侄子聰明,義章分析得一絲不差,好像當場親眼見過一般,那個人就是負責向野戰醫院運送傷員的汽車兵王守疆。”山洞裡的氣氛一下子歡樂了許多,王鵬也吃好飯了,他真誠着對柳慕煙講,“慕煙,祝賀你在這戰火紛飛的戰場遇見了至親,我如果知道義章是你的侄兒,我早就捎信告訴你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義章現在是我們七十七軍的警衛連連長,這次砥辛裡戰役我有兩次險些丟命,史瓔救我是第二次,第一次是我和四零二團陷落梅花裡,就在彈盡糧絕的生死關頭,是義章冒死打進梅花裡把我和四零二團的兄弟們救出重圍......”說道激動處,王鵬咳嗽不止,柳慕煙趕緊打斷他,“王鵬,你光用耳朵聽就好了,戰場上的事情等你養好傷再慢慢講給我聽也不遲。”
吳祥森也勸王鵬不要多想,要靜養,他笑着問柳慕煙,“柳院長,你和王鵬早就認識?”柳慕煙點點頭,臉微微有點紅,她溫柔地看着王鵬,淡淡地說道,“吳軍長,王鵬跟我是老戰友,我倆在抗戰時就認識,都在膠東軍區總部工作,他是警衛員,我是衛生員,後來我去上海學醫了,他隨部隊去東北了,這不在這兒又遇上了。”王鵬微笑着跟吳祥森點頭,吳祥森也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柳義章的心思沒放在他們的談話上,從姑姑這兒知道了王守疆還活着,心裡特別高興,但轉念又想起了柳厚章他們,尤其是柳情章和柳恩章,死得那麼慘烈,他聽柳昚說了,柳昚也是看了三零三團申報到軍部的材料才知道,柳恩章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軀炸燬了敵人的暗堡與重機槍,從雙柳村出來的十三個後生,柳義章知道還活着的只有王守疆,確定犧牲的已有七人之多,他不禁黯然神傷,剛纔見到姑姑瞬間的激動與幸福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他低着頭站在那兒想着心事,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柳義章進入朝鮮戰場以來,把前十八年的眼淚都攢到這幾個月流乾了,就連剛纔看見重傷臥牀的王鵬,一個爲國而死戰的團長,竟然連一個白膜也吃不上,一個雞蛋都不捨得吃,柳義章都禁不住潸然淚下!苦難啊,我們的祖國就像行走在暴風雨中的黃牛,不畏風雨砥礪而前行!
大家都發現了,柳義章的情緒突然低落起來,柳慕煙柔聲安撫道,“義章,見到姑姑我,是不是更想家人了?”
柳義章擡起頭,眼中泛着淚花,他多麼想告訴姑姑,柳厚章死了,他跟我一樣也是你的侄子,還有其他柳氏宗族的好兒郎柳情章、柳恩章、柳豫章........柳義章忍住了,他知道姑姑離家多年,鄉愁很濃但早已物是人非,給她說這些傷心事不合時宜,他苦笑了一下,平靜地對慕煙說道,“姑姑,突然見到你,接着又從你口裡得知守疆還活着的消息,我是喜極而泣,我想叔公與叔婆如果知道我現在和你在一起,他們會多麼高興啊!”
王鵬懇切地對吳祥森說,“吳軍長,現在部隊在休整,今天就讓義章在野戰醫院留一宿吧,他和慕煙十幾年沒見了,肯定有很多知心話要說,以解相思之苦。”吳祥森看看柳義章,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柳義章對吳祥森斬釘截鐵地說道,“不用了,軍長,部隊有紀律,我是警衛連連長,保衛軍部機關安全不能有絲毫懈怠。”他又看着柳慕煙笑着說,“十年沒見都熬過來了,不差這一朝一夕了,是吧,姑姑?”
柳慕煙欣慰地抱着柳義章的胳膊,自豪地說,“義章,你真是好樣的,姑姑也是這麼想的!作爲軍人就應該夙興夜寐,這點你跟我德哥一樣,公私分明,大局爲重,不愧是我柳家大院的好男兒!”
柳昚插話道,“柳院長,義章當然是好男兒啦,看樣子你是真沒看過兵團的機關報呀,我寫過好多義章英勇戰鬥的故事呢。”柳義章笑着打趣柳昚,“柳大秘書,野戰醫院條件這麼艱苦,隨時還要躲避敵人的偵查和轟炸,哪兒有條件讀書看報呀,再說了,就你寫得那些文章,我本人都不認可,水分也忒大了,下次文章寫好後,我建議你先別急着投稿,最好拿到太陽底下曬曬水分再說。”衆人聽了都哈哈笑起來,柳義章與柳昚現在是無話不談的好兄弟,經常相互調侃。
柳慕煙笑着對吳祥森說道,“吳軍長,你們還沒吃放吧?我讓史瓔到後勤給大家弄點吃的,我跟義章出去走走。”說完拉着柳義章就走出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