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碧瑤齋戒回來之後,便每日和方文宣呆在一起,兩人互相餵飯打情罵俏十分恩愛,而這樣的情節在李慕慈的心裡就像是在割自己的肉一樣,自從王碧瑤回來之後,她再也沒有提起自己的孩兒,也沒那平日幽怨的眼神了,她的恢復讓藍寄柔覺得這個女人實在是堅強。
方文宣和王碧瑤夜夜笙歌,老夫人並未阻止,許是心裡已經默認了王碧瑤的存在,有時候她還拉着王碧瑤的手說:“什麼時候給我孫子抱啊?”
王碧瑤總是會羞紅了臉戳戳傍邊的方文宣說:“我們正在努力。”
聽到這裡,飯桌上的李慕慈心總會像是被抓了一下,她看着兩人眉來眼去,結果只能是早早的離開飯桌說自己不太舒服,而站在她身後的藍寄柔也心裡不是滋味。
藍寄柔看着越來越消瘦的李慕慈便開始替她擔心,自作主張的從廚房帶了些粥給李慕慈送去屋裡,藍寄柔輕輕的敲着李慕慈的房門,李慕慈正專心致志的用一根繡花針推扎着自己,她並沒有聽到有人敲門。
藍寄柔推開門,看見李慕慈正坐在牀上背對着自己,她放下粥走到李慕慈面前說:“大少奶奶,最近看您不怎麼愛吃東西,給您送點......”話還沒說完,藍寄柔就看見了李慕慈自虐的一幕。
李慕慈突然睜開眼睛看見藍寄柔站在自己的面前,着實嚇了一跳,兩個人就這樣驚訝的對視了好一會,王碧瑤含淚的眼睛看着藍寄柔說:“都看見了?不要出去亂說。”而她的手還在推着繡花針。
藍寄柔用力擡起她正下壓的手說:“大少奶奶您這是幹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待自己?”
李慕慈冷冷的說:“不管你事,關上門,閉上你的嘴。”
李慕慈拔出繡花針,看見冒出的鮮血她在笑。
“大少奶奶您這是何必呢?”藍寄柔無法理解李慕慈如此過激的行爲。
“只有這樣我的心才能好受一點,我的手痛,心就不痛了。”王碧瑤流着淚笑着看藍寄柔。
藍寄柔看見那傷心卻硬要微笑的眸子時,她用手帕捂住李慕慈流血的手臂。
“不用你管,你做好下人該做的本分就行了。”李慕慈推開藍寄柔的手帕道。
“您爲什麼要這樣傷害自己?”藍寄柔並不鬆手,她反而握得更緊了,她要幫李慕慈止血。
聽到這話,李慕慈突然像絕了堤一樣,眼淚啪啪的流下來,滴在自己潔白的手臂上:“只有這樣,我才能開心,只有這樣我纔不會那麼痛,方文宣根本不愛我,他根本不愛我,我在方家就是一個多餘的人。”李慕慈抱怨着。
“我明白,可是你也不能爲了一個男人這樣折磨自己,如果最疼愛你的母親知道了,她要多傷心啊?”藍寄柔看着李慕慈哭,突然也有一種共鳴,不免的,她也默默的掉下淚來。
“方文宣是我的全部,他是我的丈夫,丈夫啊,你懂麼?我多少次都想去死,可是我卻下不了手,我只能這樣,來慢慢解脫自己。”說着李慕慈又拿起繡花針狠狠的往自己手臂上扎去。
藍寄柔突然用手擋住了那隻迅速下落的繡花針,自己被它紮在掌心之上,藍寄柔很疼,她的手掌頓時劃了一道血槓,本要扎自己的李慕慈發現自己紮在了藍寄柔的手上,馬上握住藍寄柔的手問:“疼麼?我不是要扎你的。”
藍寄柔笑着搖搖頭說:“不疼,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樣不值得。”藍寄柔勸導着李慕慈。
李慕慈卻一臉茫然:“不愛我?愛真的有那麼重要麼?我們是指腹爲婚的,我纔是他的正室,可是他連看我都不看我一眼,我的一生都要依附着他,可是他把我只當作草芥,現在婆婆也不再關心我們的事情了,她一定對我失望了。”李慕慈越說越傷心。
藍寄柔聽到李慕慈的話不免衝上一股怒火,她說:“你們古代女子怎麼都這副德行?沒有男人會死麼?這個男人不愛你,還會有別的男人愛你,你們怎麼非要依附着誰?你們也是有完整人格的人,爲什麼非要別人牽着鼻子走?指腹爲婚又怎麼樣?難道就非得把自己一生的喜怒哀樂都要獻給這個男人麼?”藍寄柔也不知道哪來的怨氣,一下子說了這麼多。
李慕慈聽了這種在啓朝完全不會有人闡釋的見解,她突然很迷茫:“古代?指腹爲婚就是從出生開始自己的一切都是這個男人的啊。”
藍寄柔想到李慕慈是一個啓朝人,李慕慈是一個愚忠愚孝之人,李慕慈是一個不依附別人自己便不會生活人。
她看着受到嚴重封建思想腐蝕的李慕慈說:“在我的家鄉,夫妻是可以離婚的,他們會因爲愛而結婚,會因爲不愛而離婚,婚姻維持不下去的時候他們會相互祝福,沒有誰是離開誰就不能生活的,有的女人嫁了再嫁,直到找到自己的幸福爲止。”藍寄柔回想起現代的人他們活的真是比古人瀟灑許多。
“怎麼會這樣?在啓朝,她這樣做是要浸豬籠的。”李慕慈爲藍寄柔口中的女人擔心。
藍寄柔拉住李慕慈的手說:“你不能把一輩子的青春都搭在一個不愛你的人身上,你還年輕,你才二十八歲。”藍寄柔看着這個僅僅二十八歲卻在守活寡的棄婦,她突然想到了自己,自己又何嘗不是追隨着方文宣而來,不,他不是方文宣,他是在現代的老公,周俊豪。
“我哪裡還有什麼青春?我這個年紀應該是幾個孩子的母親了,可是上天並不憐憫我。”李慕慈還在怨天尤人的安排好自己可悲的下場。
“難道你要爲了這樣的一個男人一直鬱悶下去麼?你現在拿針扎自己,以後呢?以後你還會拿更大的利器傷害自己,何必呢?你是獨立的,你是自由的,沒有人可以管住你的思想,你真得是愛方文宣麼?你真的是喜歡他麼?”藍寄柔問道。
“喜歡?”聽到這個詞李慕慈更是迷茫了,她似乎從來沒有因爲見到方文宣而心裡撲撲的跳,她只是希望爲他、爲方家生個孩子,然後把孩子養大,爲方家留下香火,然後自己就可以毫無遺憾的跨進棺材,若是運氣好的話,自己也希望跟老夫人一樣成爲一家之主,成爲德高望重的老人,培育着自己的下一代。
李慕慈搖搖頭,她問:“喜歡是什麼樣的感覺。”
藍寄柔說:“喜歡就是默默的看着他,只要知道他現在還好就可以,喜歡就是他開心自己也會跟着開心,他難過自己比他更難過,喜歡就是願意爲他死而且每時每刻都記掛着他,喜歡就是連做夢夢到他都會覺得夢是甜的,希望自己不要醒來。”藍寄柔回憶着自己跟周俊豪談戀愛時的甜蜜時光。
“如果沒有就不是喜歡麼?”李慕慈問道。
藍寄柔點點頭,李慕慈突然愣住了,她覺得自己白活了二十八年,居然連一個自己喜歡的人都沒有。
“不要再爲了一個自己不喜歡也不喜歡自己的人折磨自己了,‘大少奶奶’只是一個稱呼罷了,你沒必要爲了一個形同虛設的稱呼把自己葬送,讓自己活得瀟灑一點,告訴自己並不是沒有人欣賞你,而是那個人還沒有出現,至少方文宣他還沒有學會欣賞你。”藍寄柔的說教讓李慕慈陷入深深的思考,這個保守又聽話的女人突然接受了新的思想似乎還有些不適應,她覺得自己的頭很痛。
“寄柔先走了,大少奶奶早些睡下吧。”說完那麼多,藍寄柔突然覺得剛纔自己似乎是忘記了自己丫鬟的身份,趁李慕慈還沒有反應過來指責她不懂得尊卑的時候她得趕快離開。
看着藍寄柔關上門離去的身影,再看看桌上已經冷掉的米粥,李慕慈拿起銅鏡,望着裡面還有些姿色的女人,她突然覺得心裡的疙瘩似乎在慢慢的解開。
藍寄柔的話猶如當頭一棒,作爲單純的李慕慈來說,有時候最老實的人是爆發最厲害的那一個,第二天,李慕慈沒有催着藍寄柔去叫方文宣吃飯,李慕慈也沒有假裝路過方文宣的臥室,李慕慈把滿頭的朱釵都拔了下來,只留一隻母親送她的金步搖。
李慕慈帶着藍寄柔去逛街,帶着藍寄柔去了她十幾年前跟着母親去遊玩過的麋山,她跟藍寄一起躺在草地上閉上眼睛嗅着清新的空氣,她們一起沐浴在冬日的陽光之下,那一刻李慕慈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大少奶奶’這四個字像是一把枷鎖牢牢的鎖住了李慕慈的心,李慕慈轉過頭去看着藍寄柔說:“以後私下裡不要叫我大少奶奶了,叫我慕慈吧。”
“那怎麼行,你比我大三歲,我怎麼能直呼你的名字呢?而且我只是個丫鬟。”
“那你願意做我的妹妹麼?以後我叫你寄柔妹妹,你叫我慕慈姐姐好不好?”李慕慈問道。
“我只是個丫鬟。”藍寄柔突然覺得這種稱呼很是彆扭,便有強調說。
“還是你說的,稱呼只是困住自己的枷鎖,我以後不想把你當丫鬟看了,你願意做我的妹妹麼?”李慕慈道。
“願意。”藍寄柔微微一笑,想到李慕慈還不是很迂腐,她竟然這麼快就把藍寄柔安慰她的話又拿出來教育自己。
就這樣兩人在麋山之上,結拜爲金蘭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