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李修平看向李平,對於這個朝夕相處了一個多月的少年,李修平還是願意給他一個妥善的告別的。
可李平接下來的話,卻是大大出乎了李修平的意料。
“先生,您答應過我,我幫您給陸先生一刀,然後您就教我武功的。”李平低下頭,似是有些羞愧。
“我已傳你威震江湖的小李飛刀,你竟還不滿足?”李修平冰冷的聲音好似萬載玄冰,似乎足以將靈魂凍結,他也確實極爲不滿,沒想到自己爲李尋歡尋找的傳人居然是這麼個貪得無厭之輩。
不只是小李飛刀的刀法,李修平這些日子給李平所泡的藥浴,所吃的藥膳,都是此界不得了的東西,李平的內力也已經有了二、三十年的火候,放在當今江湖上都可以勉強稱得上是第一流的存在。
哪成想他不僅不知感恩,竟然還敢繼續索取,此刻李修平殺了他的心都有。
花滿樓感知靈敏,馬上便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強大殺氣撲面而來,這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高聳入雲的屍山,深不見底的血海,無數冤魂的怒號。
縱然是殺氣縱橫的西門吹雪,在李修平浩瀚如海的殺意麪前,顯得也是如此的渺小,便如同驚濤駭浪之中的一葉扁舟,搖搖欲墜。
“我想學劍,求先生成全。”在這股強大的壓力之下,李平勉強地說着,同時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個響頭磕在地上,大有你不答應,我便不起來的意思。
“這……”陸小鳳本想出言勸解,可頂着這巨大的壓迫感,他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況且這畢竟是人家師徒之間的事情,自己一個外人確實不好妄自插言。
“爲何?”盯了俯身在地的李平半晌後,李修平略顯平靜地問道,眼中的殺意也已退去大半。
衆人只感覺身上和心裡同時一輕,頗有一種劫後餘生之感。
“我爹就是一名劍客,而且殺死我爹孃的仇人也是用劍的,所以我想學劍。”李平擡起頭,目光堅定。
其實剛剛李修平已經“看”到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李平他爹是個江湖上不入流的小劍客,其實說是劍客都已經算是擡舉他了,不過是跟着一個鏢師學過幾天劍法而已。
本來他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日子過得倒也還算美滿,直到有一天噩夢降臨。
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因爲一點小事便悍然出手,殺了李平的父母,躲在一旁的李平瑟瑟發抖,可他再也忘不了那道冰冷而華麗的劍光。
“小兄弟孝心可嘉,前輩切勿動怒。”花滿樓趕緊爲李平說好話。
“是啊是啊,小兄弟還不快給你家先生道歉。”陸小鳳也在一旁幫腔道。
西門吹雪的嘴脣動了一下,卻是沒有出聲。
“對不起先生,一時情急我……求先生恕罪。”李平從善如流,再次五體投地,以示歉意。
“罷了,你起來吧。”李修平擺擺手,“既然我答應過你,自然不可能不作數。”
“多謝先生成全。”李平又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起身來。
“你想學什麼樣的劍法?”李修平的語氣依然冰冷。
李平明顯感覺到先生對自己的態度已然急轉直下,可事已至此,他也無法回頭了。
“殺人的劍法。”李平堅定道。
“好,我現在便教你一套殺人劍,恰巧這套劍法也是十三式。”李修平一口答應下來,他所掌握的劍法恆河沙數,可古大師筆下殺機最盛之劍,只能是那至兇至毒的「奪命十三劍」!
“那我等便先行告辭了。”陸小鳳拱了拱手,很識趣地說道。
師父給徒弟授藝,豈是他人可以從旁觀看的,在江湖上,偷師可是大忌。
不料李修平卻滿不在意地說道:“無妨,一套劍法罷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當是我借劍的報酬了。”
“借劍?”陸小鳳十分不解,然後他便愣住了,只因他看到了李修平手中握着一把熟悉的長劍,漆黑的長劍,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西門吹雪已是脊背發寒,一滴冷汗自額上垂下,他剛剛只感覺手中一輕,劍鞘已然是空空如也,他根本沒發現李修平是如何“借”走了他的利劍,這恐怕已經不是武功可以做到的了,西門吹雪更願意相信李修平是使了什麼仙法。
陸小鳳看了看西門吹雪手中的劍鞘,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對方可以如此輕鬆地取走西門吹雪的佩劍,豈不是也可以輕輕鬆鬆地取走他們的項上人頭。
“你們看好了,這套劍法名叫「奪命十三劍」。”
話音剛落,李修平便動了起來。
一劍輕飄飄刺出,本來毫無變化。
可是變化忽然間就來了,來得就像是流水那麼自然。
這柄劍在他手裡,就像魯班手裡的斧,羲之手中的筆,不但有了生命,也有了靈氣。
他輕描淡寫,揮灑如意,一瞬間就已刺出了十三劍。
這十三劍招招連環,每一着變化之中都蘊含着無窮殺機,一着強勝一着,連綿不絕,無窮殺氣足可將任何人淹沒在劍勢之中。
此劍法絕對可以稱得上是江湖上一等一的劍法,可是西門吹雪卻不免有些失望,這十三劍雖強,但與他所想還是相去甚遠。
就在此時,第十四種變化,出!
這一劍刺出,沖天的殺氣直射蒼穹,似要將這漆黑的夜幕撕破,世間頓時陷入一片空虛,一片死寂之中。
西門吹雪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就好像一隻發現了獵物的惡狼,就在他感慨此劍精妙之時,他突然感覺到一切都靜止了,絕對的靜止,好似自己被畫入了一副水墨畫。
此時,李修平已經又刺出一劍,第十五劍!
沒有任何言語可以形容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字,一個很簡單的字——死!
沒有變化,沒有生機!
這一劍帶來的,只有死!
只有“死”,纔是所有一切的終結,纔是真正的終結!
流水乾枯,變化窮盡,生命終結,萬物滅亡!
劍氣縱橫三千里,一劍光寒十九洲!
這纔是「奪命十三劍」中真正的精粹!
所有人都愣住了,沉浸在這代表死亡的一劍中。
半晌,花滿樓才心有餘悸地說道:“好凶的劍!好恐怖的劍法!”
花滿樓雖然目不能視,卻也切切實實地感受到了第十五劍帶來的死亡氣息,此劍那放肆掠奪生機的感覺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此劍法,如此劍法……”陸小鳳結結巴巴,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西門吹雪拜謝前輩授劍之恩。”西門吹雪恭敬地行了個大禮道。
這一劍讓西門吹雪看到了前方的路,李修平在他心中便是他的授業恩師,他不得不拜!
李修平點點頭,他當衆授劍主要也是想將此劍教給西門吹雪。
當“劍神”遇到“魔劍”,又會擦出怎樣的火花呢,李修平十分期待。
“這第十五劍已超凡脫俗,你若能把握其中一分精髓,便可報的大仇,待你能掌握五分精髓,天下劍法第一的木道人未必是你的對手,倘若你完全掌握此劍,當天下無敵。”李修平轉身對李平道。
“弟子叩謝先生!”李平復又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只覺此生欠先生的已太多太多,無以爲報,恐怕只能來世再給先生當牛做馬了。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竟鬼使神差地問了句:“那前輩您呢?”
“我非天下人。”李修平掃了西門吹雪一眼,淡淡道。
西門吹雪被李修平淡漠的眼光掃過,不由心中一顫,不再言語。
“緣分已盡,就此別過吧。”
說完,李修平便活生生消失在四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