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金黃的葉子一片一片的落下來,院子裡漸顯荒涼,昭寧,唐紹忽然想起了她,不知道她怎麼樣了?
朝安殿一如既往的寂靜,在這秋日裡又多了些淒涼,守衛們見皇后來了忙行禮,唐紹叫了起,命茗衣給了賞,推開了朝安殿的大門。
“娘娘慢些。”
茗衣扶着唐紹,小心翼翼的走着,昭寧聽見有人來了,站起來看,卻見來人竟是已經懷有七個月身孕的唐紹,不禁愣住。
“多年未見,姐姐別來無恙。”
昭寧根本不知道此時該說些什麼,眼前的文軒讓她既熟悉又陌生,同多年前一樣的面容,眼神裡卻多了些陰狠與睿智,讓她莫名的有些不知所措。
“你變了。”二人對視許久,昭寧卻只說出這三個字。
“是嗎?姐姐也變得連文軒都不認識了,果真是長了本事,不容小覷了。”
昭寧沒有料到唐紹的語氣會是如此不善,如此的充滿敵意:“是我想錯了,你的女兒果真是隨了你,那日,她也是這般語氣。”
唐紹冷笑道:“姐姐的女兒也是好本事,若不是本宮警惕,細細查明瞭她的身世,只怕本宮和陛下要被你們這些人一輩子矇在鼓裡。這些年姐姐尋得如意郎君,女兒也是落得這般出衆。”
“文軒,你背叛了南唐,背叛了六哥,就不怕遭到報應嗎?”
“背叛?你口口聲聲說我背叛,你又爲六哥做過什麼?是,我是嫁給了光義,這又如何?六哥曾親口對我說過,他不會怪我,我怕什麼?姐姐,人各自有自己的命數,不要試着同命運抗爭,後果你們已經看到了,若再執迷不悟,本宮絕不手軟!”
“哼,好一個本宮,文軒,我竟不知你還有如此狠心的一面!”
“都是拜姐姐所賜。”唐紹忽然覺得厭煩,起身走向門口,出門前,唐紹回頭看着昭寧和雪嵐,冷冷的說:“好好珍惜你們還活着的日子吧。”
窗外淅淅瀝瀝的又下起了雨,寒氣自外而內侵入。唐紹最喜歡下雨的時候一個人站在窗前,靜靜地賞雨,這樣她會覺得很舒服,要是再打雷的話就更好不過了。尚琳有一次還做出一副你有病吧的表情笑話自己:唐紹,你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愛好啊。想起這些,唐紹每次都會嘴角含笑。最近好奇怪,每次下雨的時候都會想起那些事。不過以後怕是不會再這樣了吧,深秋已至,再冷的話就該下雪了。
同樣是立在窗前,千金殿的清揚可就鬱悶壞了,自己不停的嘀咕:“該死,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今天下,都什麼時候了還下雨,本來說好了今天出宮的,真是。”
綠袖端了碗蔘湯進去,見清揚面色不悅,一定是在爲不能出宮的事生氣吧,綠袖上前扶清揚坐下,道:“公主,先喝碗蔘湯暖暖身子吧,雨下得這麼大,肯定出不去了,您明天再去也是一樣的。”
“什麼嘛,說好了今天見面的,我不去他要以爲我毀約了。”清揚沒好氣的回了這麼一句,她長這麼大可一直都是守時守約的。
“李公子向來好脾氣,他斷不會怪您的。”
清揚突然想起了什麼,問綠袖:“這幾天出宮沒看見娘宮裡的人吧?我總有些擔心,怕被娘發現。”
“公主放一萬個心好了,碧荷不是都已經被咱們甩掉好幾次了嗎?”
“嗯,也對,就憑她根本就不是本公主的對手。”清揚得意洋洋的笑了兩聲,蹭的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大踏步的走了。
第二天早晨,天晴的格外好,地面上依舊溼漉漉的,但這並不能影響清揚出宮的好心情,馬上的清揚一路哼着小曲兒到了百悅樓,早有小二出來迎:“喲,您來了,我們公子等候您多時了。”
小二說完把馬牽了下去,樓上的李言見清揚來了會心一笑,而被唐紹命令暗中跟着清揚的碧荷也換成了不在宮中的煙蘿,此時她就躲在酒樓對面,把這一切盡收眼中,公主與那位公子的關係好像非同一般呢。近日公主頻頻出宮,難道每次來都是與樓上那位公子會面?煙蘿看了一眼剛纔李言站的位置,也向百悅樓走去。
“這位公子裡邊請,您幾位?”
“一位,樓上還有靠窗的位子嗎?”
“有有有,您跟我來。”
煙蘿今日是女扮男裝,行蹤隱秘,總算沒被發現,而且還光明正大的跟了進去。上了二樓,煙蘿挑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就在清揚和李言的斜後方,煙蘿點了幾樣小菜,邊吃邊觀察兩人的舉動,雖然兩人說話聲音很小,煙蘿仔細聽,也差不多聽了個一清二楚。
“昨天沒來是因爲下大雨……”
“我知道,所以今天一直在等你。”清揚急着要解釋,卻被李言溫和的打斷:“這幾天還好嗎?”
“嗯,還好,你呢?”
“我還是老樣子,只是幾天未見,很想你。”
清揚害羞的低了頭,手拿着筷子在盤子裡胡亂攪着,李言看着她的樣子忍不住笑了,抓住她的手,道:“別攪了,菜都被你攪到外邊去了。”
清揚擡起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言,道:“我從來沒在這種地方跟別人吃過飯,人太多了,感覺很不舒服。”
李言聳聳肩道:“包間都滿了,所以只能在這裡,你不介意的話去我房間怎麼樣?那兒從不會有人打擾。”
“好啊,我最喜歡清靜。”其實,清揚最喜歡熱鬧,此時她不過是想和李言獨處罷了。
兩人起身前往李言房間,等他們走得遠了些煙蘿才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清揚和李言進去之後,煙蘿繞到了房間外的長廊裡,偷偷聽着裡面兩個人說話。
關上門,李言指着中間的圓桌,道:“坐吧。”
兩人坐定,李言先給清揚倒了杯茶,又滿上自己的,清揚嚐了一口,道:“不如我孃親沏的茶好喝。”
“哦?伯母還精通茶道?”
清揚點點頭:“我娘最拿手的是冰糖花茶,茶葉都是自己曬的。”
“冰糖花茶?聽上去倒是新鮮的很。”
“不光是這些,我娘還會做各種各樣的點心,還會釀酒,每天和每天的都不一樣,我最愛喝我娘釀的葡萄酒,有一點酒味兒,但更多的是葡萄的甘甜。”
“想不到伯母的手藝那麼好,有空一定要登門拜訪纔是。”
清揚聞言,尷尬的笑了笑,一時語塞,不知道李言說的是笑話還是真的,她總不能跟李言說她家就是皇宮吧。
李言看出了清揚的猶豫,以爲她爲難,於是安慰她道:“逗你的,當真了?”
“啊,沒有,只是我娘不喜歡生人去我家。”
“嗯。”李言點點頭,沒有說話,起身坐到了清揚身旁,這讓清揚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的往邊上挪了挪,李言也跟着挪了挪,眉眼間全是笑意,看的清揚心裡頭甜甜的,嘴邊泛起微笑。李言看得癡了,不由得蜻蜓點水般吻了清揚,見清揚笑意更濃,李言扳過清揚的肩膀朝着自己,深深地吻了下去,清揚被他吻得有些迷亂,雙手勾住李言的脖子迴應起來。
外面的煙蘿透過窗戶隱約看見兩個人的動作,不覺目瞪口呆,天哪,公主在幹些什麼?要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可該怎麼辦?正當煙蘿要走時,裡面又傳來李言的聲音:“我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嗯。”
煙蘿一路尾隨,幾乎跟着他們倆把西市逛了個遍,真是累得夠嗆,看樣子那位李公子是個大財主,對公主是有求必應,想起剛纔在百悅樓的一幕幕,煙蘿吃了一驚,那位李公子該不會是百悅樓的老闆吧。
兩個人逛夠了,又一路走着回到了百悅樓,煙蘿這次跟的近些,聽清了他們的談話。
“再進去坐會兒吧,逛了這麼久,你肯定累了。”
“不了,天晚了,我得馬上回家。”
“我送你。”
清揚一聽,忙推辭道:“不用了,李言,我自己回去就好,這樣吧,你去把馬給我牽來。”
“好。”李言笑了笑,自顧牽馬去了,回來後清揚上馬離去,李言一直看着清揚離開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見。
等到李言也上了樓,煙蘿纔去和旁人打聽:“剛纔那位李公子是這百悅樓的老闆嗎?怎麼看上去年輕得很?”
“是啊,他就是百悅樓的老闆,今年不過二十歲,聽說他爹孃早就不在了,他是兩年前纔來到汴京,自己盤下了這家酒樓,如今生意越做越好,他在這兒啊也小有名氣。”
“剛纔那位姑娘你認識嗎?”
“不認識,聽小二說李老闆看上人家姑娘了,說來也奇怪,經常見那姑娘來找他,卻不見他去找過人家姑娘。”
“如此,多謝了。”
回到府中,煙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發現的情況告訴了李昉,李昉也根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於是對煙蘿說:“不論如何,事關重大,你應該趕快告訴皇后娘娘,這樣吧,明日一早你隨我進宮。”
“奴婢煙蘿見過皇后娘娘。”
“起來吧,都是宰相夫人了,別一口一個奴婢的。”
“謝娘娘,不過是奴婢已經習慣了。”
唐紹揮退衆人,只留了茗衣伺候,等煙蘿坐下她才問道:“交給你查的事怎麼樣了?”
煙蘿卻面露難色,猶疑不語。
“怎麼了?”唐紹心裡咯噔一下,莫非事情真的如她所料,清揚在宮外有了喜歡的人?
“奴婢跟了這幾天,發現公主常去西市的百悅樓,找一位叫李言的公子,李言是百悅樓的老闆,年輕有爲,一表人才,今年不過二十歲,他兩年前纔來到汴京,聽口音不像本地人。”
親耳聽到這個消息,唐紹還是十分驚訝:“這麼說,清揚和那位李公子果真有私情?”
“正是,奴婢親眼見到的。”
“那李言究竟是什麼人?”
“這奴婢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不是汴京人,而且父母雙亡。”
父母雙亡?唐紹總覺得李言這名字似乎有些耳熟,可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裡聽過?爲何會有熟悉的感覺?
巧月此時進來,道:“娘娘,李昉大人求見,說是來接夫人回府的。”
“宣他進來。”
“臣李昉叩見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