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不說這些了,此次出征兒子定會給爹打一個漂漂亮亮的勝仗回來!”
“好,爹就喜歡你這份自信。今晚留下來用膳,就算是爹給你餞行。”
父子二人對坐,舉杯對飲,就此冰釋前嫌了,明日,元侃就會率大軍出征,光義默默的祈求老天,保佑元侃平安歸來。
唐紹閒來無事,於是便一個人去了御花園,其實,就算是皇家的花園,到了冬天也實在沒有什麼可看的東西,唐紹百無聊賴的走着,正好聽見路過的宮女的談話。
“皇上這些天一直忙着前線的事,聽說那蕭琬姑娘不知爲何也不理皇上,弄的皇上整天愁眉苦臉的,我們這些下人也不好伺候。”
“是啊,聽說皇上被那個蕭琬迷得魂不守舍,連做夢都喊着她的名字,據說那個蕭琬不僅長得傾國傾城,還是個大才女呢,人又聰明,也難怪皇上喜歡她,我要是個男人,也會被她迷得暈頭轉向的。”
“去,淨胡說。”
“站住!”唐紹叫住兩個人,快步上前問道:“你們說皇上一直在忙前線的事?前線發生什麼事了?”
“你還不知道嗎?皇上派大將韓德威攻打宋朝邊境,就在振武一帶。”
“什麼?他居然在此時出兵?”唐紹大驚,耶律隆緒突然出兵南犯究竟是爲了什麼?他不是答應自己不攻打宋朝的嗎?
兩個宮女看見對面皇帝已經走近,趕忙跪拜:“奴婢見過皇上。”
耶律隆緒理都不理跪着的兩個人,徑直上前拉起唐紹的手,道:“今日天冷,外面又有風,琬兒怎麼一個人出來了?”
唐紹冷冷道:“天冷總好過心寒,皇上明明已經答應了的事,今日卻爲何出爾反爾?”
耶律隆緒故意裝傻,回答的牛頭不對馬嘴:“琬兒的契丹文學得很快,晚上回寢宮後朕可要親自檢查琬兒的功課,順便你再指導一下朕的書法,走吧。”
唐紹沒有辦法,只能先隨他離開,兩個宮女拍了拍跪得發酸的膝蓋,議論道:“原來她就是蕭琬,今日一見才知道原來傳聞都是真的。”
一路上耶律隆緒緊緊握着唐紹的手不放,經過的宮女們難免忍不住偷瞄兩眼,好不羨慕。唐紹鐵青着臉,十分不快。遼人還真是不守信用,無緣無故出兵攻打他國邊境,無非是想攻佔城池、掠奪財富,侵略者的本性始終是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就算是已經逐步漢化了的契丹族骨子裡依舊是野蠻!唐紹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儘快逃出去了。這個地方,多留一天便多一分危險。
耶律隆緒關上書房的門,問道:“你是在氣我出兵伐宋嗎?”
“我不想與你多費脣舌,你以後也不必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對於你這種不守信用、屢屢出爾反爾的小人,我向來不看在眼裡,請你出去!”
“這件事不是朕自己的決定,是母后執意要攻打宋朝,朕也不贊成,可是你也知道,母后寵信韓德讓,幾乎對他言聽計從,朕又能如何?”
唐紹冷笑道:“原來你耶律隆緒不過是個傀儡皇帝罷了,登基十年,大權還是在你母后手中嗎?你們這對母子還真是有趣,究竟是誰在利用誰來成就自己的聲名?我告訴你,這場戰爭你們一定會失敗,而且一敗塗地!”
耶律隆緒被氣得不行,怒喝一聲便拂袖而去,看樣子至少今天是不會出現在自己跟前了,唐紹慶幸不已,畢竟還是個年輕的皇帝,多少有些年輕氣盛,唐紹的話就像一把利劍生猛的刺進他的心臟,她是在笑話自己窩囊嗎?耶律隆緒沒有想到她能如此一針見血的說出自己的處境,說得那麼毫不留情卻又字字說在他心坎兒上。的確,他雖然是皇帝,真正的權力卻在母后和韓德讓手中,甚至有時連自己也要向韓德讓低頭服軟,這簡直讓他無法忍受。對了,琬兒既能一眼看透,想必是極聰明的,她肯定能幫自己擺脫母后和韓德讓的控制。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現在就去找琬兒。不過,耶律隆緒的決定還是下得太晚了,就幾步路的功夫,唐紹的屋子早已人去樓空。
原來剛纔耶律隆緒剛走,唐紹就翻出玉牌,準備逃出皇宮了,天天出去“賞花”的功夫不是白費的,唐紹方向感極好,對於宮中的地形早已是輕車熟路,她專挑着偏僻無人的小路走,十分容易的走到了宮門前,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要順利許多。唐紹戴着冪籬,又有玉牌在手,因此守門的侍衛並未認出她,唐紹很輕鬆的就出宮了。
扔了冪籬,唐紹一身契丹裝出現在熱鬧的大街上,她身上帶了不少錢,於是在馬市買了一匹馬,打聽清楚了振武的具體所在,立刻馬不停蹄趕往振武了,她必須要抓緊時間逃走,否則一旦被發現不見了,很快就會被耶律隆緒找回去的,只要逃到了宋軍大營就安全了。
初春的草原一片荒蕪,只有星星點點的綠隱隱埋在枯草叢中,恰好此時有牧民經過,唐紹勒馬上前,問道:“請問宋軍大營怎麼走?”
那牧民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契丹人吧,找宋軍大營幹什麼?”
“快告訴我在哪兒,否則就來不及了。”耶律隆緒一定已經發現她不見了,肯定會派人大規模的搜尋。
“一直往前就到了。”
“駕……”唐紹策馬絕塵而去,身後的牧民拍拍身上的土,衝着唐紹走的方向又是搖頭又是晃腦,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遠遠地,唐紹就聽見了有軍隊操練的聲音,當下大喜,走了兩天,終於找到了,她策馬狂奔,又走了一段路程,見一隊宋軍正割了幾車枯草往回運,唐紹還沒來得及說話,卻先被人看見:“哪來的契丹人,給我拿下!”
一幫士兵衝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唐紹給綁了起來,推搡着唐紹走,唐紹不停地掙扎:“放開我!”
領頭的宋兵回頭道:“別以爲你有一張漂亮的臉蛋兒我就會心軟,說不定你是契丹人派來的奸細,想讓我放開你也好說,先跟我回去見統帥吧。”
“這麼漂亮的女子,幹嘛要帶回去交給統帥?”
“不管多漂亮,只要是契丹人就不行,這荒無人煙的草原上突然出現一個契丹女子,萬一她是遼國派來的奸細怎麼辦?此事太過蹊蹺,還是防備着些爲好。”
終於到了宋軍大營,領頭的人命人看好唐紹,自己進了大帳。
“王爺,末將剛纔率人去割柴草時俘獲了一名衣着華貴的契丹女子,末將不敢私自處置,特來稟報王爺。”
元侃感到有些奇怪,道:“方圓幾十裡都是我宋軍的地盤,怎麼會有契丹人出現?”
“末將不知,那女子是突然騎馬從半路殺出來,末將擔心她是遼人派來的奸細,便把她綁了回來。”
“帶進來。”元侃更加納悶了,契丹女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誰會那麼傻隻身一人前來送死?
“是。”
兩名守軍帶着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唐紹進了大帳:“王爺,人帶到了。”
“都退下吧。”
唐紹愣了下,如此熟悉的聲音,難道是——元侃?
元侃正批公文,頭也未擡,問道:“本王問你,爲何要闖進我宋軍大營,是誰派你來的?”
沒錯,這個聲音,不是元侃還能有誰?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唐紹一下子流下淚來,元侃,娘回來了。
元侃見她遲遲不說話,剛要責問卻突然愣住,手中毛筆瞬間滑落,她真的是契丹人嗎?可她怎麼會和娘長得一模一樣?元侃呆呆的站起來,上下打量着,忽然,他一眼看見了唐紹左手上的玉鐲,沒錯,那就是孃的鐲子,再看那女子更是看着自己雙眼含淚,元侃上前,盯了她好大一會兒才半信半疑的說:“娘?”
唐紹破涕爲笑,道:“元侃長大了,連娘也不認得了嗎?”
“娘不是已經……”元侃心中有太多的疑問了,娘當年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又怎麼會穿着契丹人的衣服?當年孃的身體一夜之間消失,倘若娘沒死的話,這三年娘去了哪?這一切都該怎麼解釋?
“當年娘其實是被一位神秘的高人帶到了這裡,那高人只說這裡環境清幽,可安心靜養,誰想竟然無意間碰上了在這裡狩獵的遼國皇帝,他把我帶回了皇宮,娘聽說了兩國交戰的事,便逃了出來,只爲能回到汴京,能回來與你們團聚。”
“這三年娘一定受了不少苦吧。”
“只要能再見到你們,受再多的苦也值了。”唐紹擦乾元侃的眼淚,道:“好了,別哭了,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你是我大宋的皇子。”
“兒子知道了,兒子這就派人伺候娘沐浴更衣,娘就先歇着吧。”
元侃命人去附近的集市買了幾件漢人的衣服回來給唐紹換洗,本來在元侃帳中伺候的宮女臨時被調去服侍皇后,沐浴更衣後,唐紹換上了衣服,又是另一種風情。宮女正在爲她梳頭上妝,唐紹的心情非常好,嘴角一直掛着微笑,連給她梳頭的宮女也被感染了:“娘娘這麼高興,看的奴婢心裡也舒服,這頭梳出來就更好看了。”
唐紹笑道:“你是哪個宮裡的,叫什麼名字?”
“奴婢是乾元殿的倚春,去年分過去伺候壽王殿下的。”
“倒是個周正的丫頭。”
門外有人通報:“娘娘,晚膳備好了,壽王讓奴婢來請您過去。”
“知道了,本宮這就過去。”
唐紹心裡有很多話想要問元侃,她很想知道自己離開了三年一切都是什麼樣子了。光義還好嗎?清揚是不是比以前懂事了?元佑也長大了吧。還有那個一直沒有見過的小兒子,他今年也該有三歲了吧,一定是個活潑可愛的孩子。
元侃早已在帳中等着唐紹了,聽見門外有動靜,忙上前去迎:“折騰了一天也沒好好休息,娘一定累壞了吧,兒子扶您坐下。”
唐紹一看桌上的幾個菜,全是素菜而且十分簡單,甚感欣慰:“在外行軍打仗艱苦些更好,將士們每日也吃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