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爲喝道這個地步,已經差不多了,但吳良沒想到,這時又來了人。
過來的是是一男一女兩個年紀挺大的夫妻,爲什麼一眼就看出他們是夫妻呢,因爲兩人雖然年紀不小,卻還黏糊地厲害,走路的時候都是手拉着手,眉來眼去的。
兩夫妻裡面,女的那個保養的還不錯,身材雖然有點兒發福,但臉上依舊光鮮亮麗,若不是眼角的魚尾紋時隱時現,估計都不太有人能猜到她的年紀。
至於那個男的,則顯得有點兒奶油小生了,哪怕是眼角的魚尾紋都已經層層疊疊起了褶子,可他的下巴愣是連一點兒鬍鬚都沒有,連鬍渣都沒有,就跟那電視劇裡宮裡面的公公似的。
好在他雖然白面無鬚,神態卻一點兒也不娘,不僅不娘,還很陽剛。
“又喝醉了?”那男人看着正在自嗨不已的和鈺,笑着朝衆人打招呼。
大家顯然都是認識他的,除了顧平站出來說了一句“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其他幾個小輩紛紛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
“見過將前輩!”這幾人一齊喊到。
吳良嚇了一跳,連葉汗這樣的小鮮肉都要恭恭敬敬的叫前輩,這男人什麼來歷?
然後他聽到葉汗等人不光是在叫那男的,連那女的也一齊招呼了。
“見過莫前輩。”
感情這兩人都是前輩?
怪不得起先看他們有些眼熟呢。
吳良打量着這兩個自來熟的客人,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們,卻又說不上來。
卻只聽那女的笑着說道:“都跟你們說過好幾遍了,叫什麼前輩,把我叫得那麼老,要叫就叫莫姐,明白了嗎?”
葉汗幾人老老實實地哦了一聲,就連那性子最傲的和鈺的小師弟也不敢露出半點異議。
這時那姓蔣的男人轉過來,目光掃到了吳良。
“這位小兄弟很面生啊,老顧,這是你們公司的晚輩?”
他和顧平等人顯然非常熟稔,問起話來一點兒顧慮都沒有。
顧平看了一眼吳良,苦笑道:“我倒是想啊,不過人家嫌咱們廟小,看不上咱們。”
要不是吳良先前跟他談的還比較愉快,恐怕會以爲他這句話是在嘲諷自己呢。
但好在那個姓蔣的男人也非常熟悉他,知道他並沒有那層意思,於是笑着揶揄他道:“連你們火山音樂都嫌廟小?那這世上還有幾座大廟?”
顧平哈哈一笑,指着吳良說道:“你別看人家年紀小,賺錢可厲害呢,網絡主播,一晚上進賬幾百萬,怎麼樣,沒嚇到你吧?”
“哦?”蔣姓男子有些吃驚,卻還不至於被嚇到:“原來是搞這一行的?厲害呀,聽說現在網絡主播比咱們唱歌的還賺錢呢,怪不得人家嫌你廟小囉!”
吳良連稱不敢,並順勢問道:“不知道這兩位前輩是……”
“你不認識我們?”那女的走了上來,站在蔣姓男子身邊,表情有些詫異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問到。
吳良露出一個茫然的神色,顯然是真不認識他們。
女人咯咯咯笑了起來,自嘲地說道:“也是,我們倆都退出歌壇那麼久了,現在的小孩子不認識也很正常。小傢伙,你聽過《風雨相伴》沒有?”
一聽這個名字,吳良頓時就想起來了!
《風雨相伴》,那是一首很老的情歌,估計要追溯到吳良還在穿開襠褲那個年代了,不過這首歌當時紅的一塌糊塗,大街小巷,每個地方都在放着這首歌,就連吳良的老爸老媽也很喜歡哼上兩句。
知道了這首歌,當然也就知道眼前這一對男女是誰了。
蔣天遊,莫小琴。
當年歌壇的一對神仙眷侶,男的是音樂學院的教授,女的是著名的歌手,兩人的名氣,當時在樂壇來說,可一點兒也不比歐陽宓、杜青麟低。
只是兩人不太喜歡拋頭露面,又早早地結婚生子去了,所以紅了沒兩年,就傳出準備隱退歌壇,再然後,兩人當真就開始過上了半隱退的生活,是不是出來唱兩首歌,卻再也沒有搞過任何宣傳,因此一來二去,歌壇也就很少有人再會記得他們了。
只是沒想到,他們居然會出現在這裡。
更令吳良沒想到的是,這兩位居然正是這家酒吧的老闆跟老闆娘。
見吳良似乎有認出來這兩位的意思,顧平這纔在旁邊笑着介紹到:“看來你認出來了,沒錯,這兩位就是蔣天遊和莫小琴,歌壇的神仙俠侶,同時也是這家酒吧的老闆跟老闆娘,怎麼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驚!”吳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哈哈!”莫小琴這個人特別大氣,笑得也毫不掩飾,聽吳良說話蠻幽默,立刻就對他有了好感,問到:“這位小兄弟叫什麼名字呀?”
“吳良。”吳良自個兒作了回答。
“吳良?”莫小琴唸了一遍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
“當然聽過。”她旁邊的蔣天遊卻已經想到了,提醒她:“你最近特別喜歡的那首《白狐》,忘了?”
“哦哦哦!”莫小琴激動起來,盯着吳良驚奇地問到:“你就是那個無量壽佛,網上天天在宣傳那個?”
“是。”吳良點了點頭,總覺得這句“網上天天在宣傳”,似乎說的不是什麼好事兒。
不過莫小琴卻注意到他的神色,繼續驚奇地問到:“剛纔那首歌,就是你唱的吧?”
原來兩口子剛來到酒吧,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嗨翻了天,仔細一聽,是有人再唱一首十分勁爆的搖滾,可聽那聲音,卻不像是自己酒吧的駐唱,於是兩人很好奇,這才朝着唱歌者的方向走了過來。
這裡的人,除開吳良他們全都認識,所以自然是把目光鎖定在了吳良身上。
吳良謙虛地說道:“隨便唱唱,讓兩位前輩見笑了。”
“我可不敢笑!”蔣天遊一本正經地說道:“剛纔那水平,我要是能唱出來,我才真的要笑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小夥子不錯呀!”
他深有感慨地嘆道,冷不防這時和鈺又出現在他背後,一拍他的肩膀酒氣熏天地說道:“那是!這是我小老弟專門給我寫的歌,怎麼樣蔣哥,羨慕吧?嘿嘿!”
蔣天遊無可奈何地把他的爪子拍到一旁,苦着臉說道:“你小子每次喝了酒就發瘋,我得離你遠點兒!”
和鈺沒出名之前,一直在他這兒駐唱,甚至可以說和鈺都是他推薦給音樂公司的,所以兩人的關係,那自是不必多說,蔣天遊把他當弟弟似的,開得起玩笑,也鎮得住他。
和鈺被一掌拍開,沒有丁點兒生氣,反而一個瀟灑地轉身來到了莫小琴身後,腆着臉笑道:“莫姐,過幾天我開演唱會,你們也得去呀!給我助唱,重展你們神仙俠侶的威風!”
莫小琴笑着拍了他一下:“我都這把年紀了,還助什麼唱啊,不去不去,唱不動了!”
和鈺鼓起了臉,滿臉通紅的酒意:“那怎麼行?沒有你們,就沒有我和鈺的今天,你們說什麼也要去,就當是給我加個油唄!”
蔣天遊一把將他扳了回來,讓他面對着自己。
“真唱不動了。”他感嘆到:“幾十年都沒唱了,現在最多也就是個卡拉ok的水平,哪還好意思登臺啊!”
和鈺不依不饒,叫囂道:“就算是卡拉ok也沒關係,憑你們倆的名氣,難道還怕別人說三道四嗎?”
“唉!”莫小琴也在身後嘆了一聲:“我們倆現在就一老頭兒老太太,哪還有什麼名氣啊。”
“就是。”蔣天遊頗爲贊同的說道:“再說了,現在的歌壇,再有名氣又有什麼用?連你都只能靠演唱會賺點兒門票錢了,我們兩個老東西,就別出去丟人現眼了吧!”
聽他們這樣說,周圍的氣氛一下子沉默下來。
華語歌壇日漸凋零,每年出現的新專輯越來越少,涌現出的新人也越來越少,現在很多歌壇的前輩都有點兒心灰意冷,在他們看來,自己爲之奮鬥了半輩子的事業,眼看着就要日薄西山了。
蔣天遊夫婦就是典型的這種老前輩,他們兩人當初之所以徹底隱退歌壇,一方面是因爲性格原因,另一方面,何嘗不是因爲覺得歌壇越來越衰敗,兩人有着提前離場的心思?
哪怕現在歌壇上依然有和鈺、劉雲霄這樣的大神在活躍,但明眼人都知道,等他們這代人再退下去,那華語樂壇就真的要陷入一個很尷尬的境地了。
這一切,都是由什麼造成的呢?
顧平身爲自身音樂製作人,自然體會最深,順着蔣天遊和莫小琴的語氣,長嘆一聲道:“現在的歌壇,賺錢越來越難了,歌手一個二個全都跑去拍電視、拍電影,能出頭的新人也越來越少了,再這樣下去,我們這羣老傢伙真的全都要退休了!”
他說的沒有什麼邏輯,不過大家都能明白這意思,當即就更加沉默起來。
倒是和鈺,喝醉了之後正處於亢奮的狀態,聽到這些話就不樂意了:“誰說我要退休了?以我現在的狀態,我再幹二十年也沒問題!”
說完他亮了亮自己胳膊上的肌肉,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和歌壇有什麼關係。
可莫小琴卻毫不猶豫地打擊他到:“那二十年之後呢,誰能接你的班?”
和鈺嘿嘿一笑,跑到吳良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沒,歌壇新秀,自寫自唱,咱們未來的歌壇之星!”
衆人都訝異地看了和鈺一眼,沒想到他居然會這麼高看吳良。
不過和鈺的那位師弟不樂意了,他也是公司千挑萬選選出來的人才,自認爲唱功絕不在吳良之下,不明白爲什麼這種時候,身爲師兄的和鈺不選自己,卻偏偏選了那麼一個網絡主播。
不過他不悅的神情只是一閃而逝,也沒有人去注意,因此大家都沒發現他看向吳良的目光有些不對。
反倒是吳良,被和鈺這一拍,頓時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朝和鈺擺手道:“和大哥言重了,言重了,我一個小新人,哪裡當得起這麼重的誇獎!”
莫小琴也在旁邊搖頭苦笑道:“一個兩個的新人,就算再拔尖,也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現在的歌壇,沒得救了!”
“也不能這麼說。”顧平雖然跟她一樣擔憂眼前的環境,卻不像她那麼悲觀,神色堅毅地說道:“唱歌是人類的天性,再說國家也不會眼睜睜看着歌壇就真的這麼沒落下去,所以我認爲車到山前必有路,真的到了那一步,國家肯定會想辦法給於解決的!”
“國家?”蔣天遊曬然一笑,不置可否的說到:“那我們就等等看,看國家會有什麼辦法吧。”
說完他仰頭灌下去一大杯冰啤,神色裡有着說不盡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