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還有我!”會議室的大門忽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一個人影在狂笑聲中走了進來。
“是你?”吳良的瞳孔出現了劇烈的收縮,出現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賀公梓。
“你來這裡幹什麼?”吳良心頭的那股沉重的預感越發濃烈,於是他先發制人冷冷問到。
但賀公梓顯得胸有成竹,一點兒也沒有着急的樣子,指着剛纔說話的那名音樂公司老總說道:“他剛纔不是說了嗎,還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而那個人,就是我!”
“你?你憑什麼比我更合適?”吳良強行壓下心頭的那股疑慮,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問到:“而且你從來都沒爲聯賽做過任何貢獻,你憑什麼來坐這個位置?”
“誒!”哪知賀公梓卻搖了搖手指,似是不贊同他的意見,緩緩說道:“誰說我沒有爲聯賽做過任何貢獻?我這不是把自己的公司都貢獻出來了嗎?”
“你的公司?”吳良赫然色變,望向了剛纔說話的那位音樂公司的老總。
不出所料,那音樂公司老總訕笑着站了起來,把自己身下的位置讓給了賀公梓,同時諂媚的笑到:“老闆,您來坐這兒。”
原來這家公司,竟然是賀公梓的!
只見賀公梓大大咧咧坐到了那名老總之前坐的位置上,然後轉過頭,得意的對吳良笑道:“不好意思,之前因爲忙着做其他的事,所以暫時把公司交給了田總來管理,但現在既然到了這麼重要的關頭,我也不好再做甩手掌櫃了,所以我現在決定來參加這次會議,怎麼樣,我有資格嗎?”
吳良雙眼噴火一樣望着他,但心頭卻鬱悶地說不出話來。
憋到難受,他終於忍不住責問到:“就算你是這家公司的老總,可你憑什麼又說自己更合適做聯盟的主席呢?”
賀公梓嘴角漸漸浮現一抹笑意,他從吳良的聲音裡聽出了憤怒,以及……惶恐。
當然,這惶恐或許是出於他自己的想象,但他覺得,吳良此時一定是慌了神,否則他不會顯露出如此咄咄逼人的語氣。
但越是如此,賀公梓就覺得自己越是應該有風度,正所謂泰山壓頂而面不改色,這不應該纔是高人的風範嗎?
於是他懷着愉快的心情,繼續保持着嘴角那抹淡淡的譏諷的笑容,對吳良說道:“到底誰適合坐這個位置,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應該由大家來決定……”
說完他轉過頭,目光在全場所有人臉上轉了一圈,一股得意的笑意從心底壓抑不住的瀰漫上來,問到:“大家說是吧?”
現場幾乎所有人都微微垂下了頭,有些人討好地看向他,有些人卻避過了他的目光,臉上流露出一絲不自然。
這幅景象,落到吳良的眼底,他的心瞬間就涼了一大截。
這些人的表現,說明這裡邊一定有問題啊!
吳良不敢怠慢,連忙朝那羣公司的老總追問到:“各位怎麼說?”
這下子幾乎是所有人都避開了他的目光,就像他的目光有毒一樣,但凡他掃向哪裡,哪裡的人就完全低下了頭。
“你們……”得到這樣的反應,吳良哪裡還不明白出了問題,他猶豫而又憤懣的問道:“你們被他收買了?”
“誒,說話怎麼這麼難聽呢?”賀公梓突然得意的一笑,打斷了吳良的話,說道:“這怎麼能叫收買呢?大家只不過覺得我更合適,所以做出了正確的選擇,這叫識時務者爲俊傑,你不懂,我可以教你,但你最好別亂說話,否則我一樣可以告你誹謗的!”
吳良心頭一股火起,扭頭看向他,咬着牙問到:“你口口聲聲說你比我合適,那你倒是告訴我,你哪裡比我更合適?”
“哈哈,你看你看,生氣了?”哪知賀公梓卻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像戲弄他一般笑到:“真是沉不住氣啊,不過一點小小的挫折,就讓你失去了平常心,年輕人,你還要多練一練養氣的功夫啊!”
說完他不等吳良開口,再次笑了一笑,說到:“好吧,既然你想知道他們爲什麼會選我,那我不妨就告訴你,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爲我背後,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這個回答,你還滿意嗎?”
“你大伯?”吳良其實早就猜到了這個答案,不過他不服,咬牙切齒地問道:“難道就因爲你大伯有權有勢,所以你就能爲所欲爲?”
“哈哈哈!”賀公梓再次仰頭大笑道:“年輕人,我告訴你一個我花了大半輩子才領悟的真理:第一,有權有勢,真的可以爲所欲爲;第二,長得帥,真的可以當飯吃;第三,暴力,真的可以解決問題。你看看,現在我說的一切,全都應驗了,不是嗎?”
說完他的目光掃視全場,凡是和他目光接觸的人,統統都低下了頭顱。
吳良也將目光撒向了全場,不過他目光裡蘊含的,卻是濃濃的悲哀。
“所以,就因爲他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你們就全都屈服了嗎?”他望着那些音樂公司的老總級人物,失望的問到:“你們覺得他這樣的人,真的能帶領你們重新復興華語樂壇?”
會議室裡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也不知隔了多久,纔有一個公司的老總站了起來,說道:“吳先生,其實我們選他,並不全是因爲你說的那個原因。”
“那是因爲什麼?”吳良手指甲恨恨地掐在自己掌心裡,憤怒地喝問道:“提出這個計劃的,是我的老師和晉連城,一直以來爲之四處奔走的,還是我的老師和晉連城,將大家聚在一起的,費盡心力想要實現它的,依然是我的老師,還有我們這些學生,可是到了最後,你們卻想把我們趕出局,這就是你們這些音樂人復興樂壇、重振雄風的作爲?這就是你們這些公司自救、自強的道路?”
“不!”那音樂公司的老總低下頭,卻用很堅決的聲音說道:“吳先生,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但我們這樣做,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苦衷?”吳良一聲冷笑,嘲諷的問到:“是怕不答應他,就被他身後的權勢所報復吧?”
“並非如此。”那公司老總擡起頭,卻振振有詞的說道:“吳先生,權勢是一柄雙刃劍,可以壓人,但也可以救人,我們之所以同意讓賀公子來帶領大家,是因爲他向我們承諾了,只要能讓他坐上這個位置,他身後的那位,將會全力支持我們把音樂聯賽辦下去!”
這句話,讓吳良頓時啞口無言。
如果說在國內,想要辦一件事情最怕的是什麼的話,那毫無疑問,就是政策。
不管你有多牛逼,不管你裹挾着多少民意,在華國,政策就是天,是鎮壓一切的力量。
而政策出自何人之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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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政策就是民意,是國民意志的體現,因爲這是一個民主的國家,這是一個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度。
呵呵。
好吧,這麼說就姑且當做沒錯,但政策的具體制定,還是要依靠少數人的團體來實現的,毫無疑問,賀公梓的大伯就屬於那少數人之一。
所以音樂聯賽想要毫無阻礙的辦下去,想要取得政策上的支持,這一切,都離不開那由少數人組成的團體的支持。
而賀公梓祭出了他的大伯,這對於所以參加音樂聯賽的公司來說,幾乎是毫無抵抗之力的誘惑。
因爲這就意味着政策方面的扶持,意味着聯賽將會得到國家的保駕護航,這種承諾,是吳良以及他身後的那些人,所保證不了,也無法提供的。
這就難怪如此多的音樂公司老總,紛紛倒戈,暗地裡投向賀公梓那邊了。
從這位音樂公司的老總嘴裡聽出了這番意思,吳良頓時覺得胸口如遭雷擊,一口鮮血差點兒衝喉嚨裡噴涌出來。
賀公梓說的沒錯,有權有勢,原來真的可以爲所欲爲!
他的眼睛裡所有光芒瞬間全都黯淡下去,望向那羣端坐的公司老總的目光,只剩下絕望與麻木。
“你們……全都是這麼想的嗎?”吳良用自己都幾乎無法聽清楚的聲音,沉悶的問到。
沒人說話,可這死一般的沉默,已經代表了他們的態度。
“呵呵,呵呵~”吳良突然笑了起來,那聲音越笑越大,最後幾乎化爲一股纏繞在一起的悲憤,無力地在整個會議室裡飄蕩着。
“好,好!”他的臉色一片蒼白,猶如失血過多一樣,完全沒有了半點紅潤,望着現場所有的人,尤其是正志得意滿的搖晃着腦袋的賀公梓,含憤到:“你們,會後悔的!”
說完吳良一揮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議室。
那笑聲依然久久不絕的在會議室半空中飄蕩,但吳良的聲音,已經決絕的消失在了衆人眼中。
“好了,別管那些擼瑟兒!”賀公梓這時才站了起來,滿面笑容的說道:“既然大家都已經做了決定,那接下來,就讓我們開始討論聯賽成立之後的事吧……”
……
猶如一具麻木不仁的軀殼,吳良渾渾噩噩的回到了家中。
見到他忽然歸來,和路雪訝異的問到:“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在開會嗎?”
“開會”兩字猶如從天際飄飄蕩蕩的涌入了吳良的耳中,他這時纔回過神來,一聲苦笑:“開會?還開什麼會,都已經和我沒關係了……”
當着和路雪的面,兩行淚水忽然不加節制的從他眼眶裡流了下來。
“怎麼了?”和路雪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如此絕望的模樣,當即跑了上來,一把抱住他,着急地問到:“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吳良只覺得現在自己好累,從身體到心靈,全都疲憊得像是隨時要睡去一樣,她並沒有回答和路雪的問題,而是把頭靠到了她的肩膀上,默默地閉上眼睛,任由淚水肆意的流下。
和路雪雖然沒有得到答案,但是她感受到了吳良心裡涌出來到那股濃濃的疲乏,於是她不再說話了,只是支起了自己並不強壯的肩膀,任憑吳良靠在上邊,尋找着一絲來自家人的慰藉。
但就在這時候,吳良的手機突然叮鈴鈴的響了起來。
吳良毫無動作,和路雪只好自個兒伸手從他衣兜裡把手機摸了出來,看了一眼,她憂慮的說道:“老公,是秦纖語的電話。”
秦纖語?秦老爺子的孫女?
吳良強自壓住了心底的悲傷,離開和路雪的肩膀,將手機接了過來。
“阿良,不好了,爺爺進醫院了!”秦纖語慌亂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光是聽聲音,就能感受到她那種手足無措的恐慌。
“怎麼回事?”一聽秦老爺子又進了醫院,吳良頓時也顧不得灰心了,連忙急迫的問到。
“爺爺……他知道了那個賀公梓的事,”秦纖語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他當時就一陣暴怒,非要起牀去跟那個姓賀的講道理,結果突然就昏了過去,醫生說……他可能腦腔內的血管破裂了。”
秦老爺子竟然被氣到血管爆裂?
吳良這下再也待不住了,連忙對着秦纖語大喊道:“你們在哪個醫院,等我一下,我馬上來!”
秦纖語報了醫院的名字,吳良沒有耽擱,當即就轉身衝了出去。
“喂,等我一下啊!”和路雪在身後也急了,連忙叫住他,可是跑了兩步,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發現自己穿着一身鬆垮垮的居家服,腳下還踩着拖鞋,沒辦法,她只好跑回家換了一身打扮。
但是等和路雪再次走出門口的時候,發現吳良早已經沒了蹤影,她只能焦急的跺了跺腳,怏怏走回了屋內。
長安西城博仁醫院。
吳良風一般從出租車上跑了下來,一眨眼已經來到了前臺。
“請問秦瀾老先生在哪個病房?”他衝前臺的護士問到。
那護士瞄了他一眼,突然驚訝地捂住了嘴巴。
“您是……您是,吳良?”護士眼中帶着難以置信的驚喜,激動地問到。
“是我,請告訴我秦瀾老先生的病房在哪裡。”吳良沒時間去應付粉絲了,焦急的問到。
“哦哦哦,您稍等一下!”那護士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的急迫,連忙打開醫院的電腦系統,開始查詢起來。
片刻之後,她盯着電腦上的信息回答道:“秦瀾老先生還在手術中,目前您無法進行探望,不過您可以在休息區先等一下。”
吳良楞了一下,只得問到:“那他在哪兒手術?”
“他在神經內科手術室那邊。”小護士熟練地回答到:“但您最好別去打擾醫生動手術,最多隻能在手術室外進行等候……”
她的話還沒說完,吳良已經風捲雲殘般從前臺消失了。
“誒~”小護士望着吳良的背影叫了一聲,發現他並沒有轉頭,當即失望的嘀咕到:“討厭,就不能給人家籤個名再走嘛……”
吳良並沒有感受到小護士的怨氣,他以飛快地速度來到了神經內科的手術室,結果發現在大門外,已經有兩三個人影在那兒來來去去的走動了。
其中一個正是秦纖語,而另一個,則是和吳良交集並不多的二師兄羅明禮。
兩人都顯得滿面焦慮,見到吳良,秦纖語當即就迎了上來,一邊走一邊喊道:“阿良,這邊。”
吳良跑了過來,連聲問道:“老師怎麼樣了?”
“還不知道。”秦纖語情緒顯得很低落,雙肩微微顫抖到:“可是醫生說,他的情況很危急,恐怕這次,這次……”
說到這裡,她已經說不下去了,牙齒死死地咬住下嘴脣,流露出了一片驚恐之色。
這時候羅明禮也跟了過來,望着吳良先點了點頭:“阿良。”
“二師兄。”吳良回了個禮,卻發現自己和羅明禮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但羅明禮卻有問題要問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後,兩人避開秦纖語,來到了手術室的拐角處。
“那個賀公梓,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出所料,羅明禮問的果然是聯賽的事,只見他臉色漆黑,望着吳良疑惑地問到:“怎麼無端端的,他竟然能夠取代你成爲聯盟的主席?”
吳良心底涌起一股苦澀,低落的說道:“人家背後有一個有權有勢的大伯,我……有什麼辦法?”
“有權有勢就很了不起嗎?”羅明禮連鬍子都翹了起來,氣憤地說道:“從頭到尾,這件事一直是老師和你在忙和,哦,到了收成的時候,他們就跳出來了,這世界上哪有這樣的事?”
吳良臉上的表情更苦了,難受的說到:“可是它已經發生了,我們又能怎麼樣?”
“不可能!”只見羅明禮雙目圓瞪,勃然大怒到:“這些人以爲有了權勢,這世界上就沒人能治得了他們?哼,我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就能爲所欲爲!”
看到羅明禮眼中憤怒的情緒,以及臉上不屈的表情,吳良心底忽然生出一絲疑惑,問到:“二師兄,你想做什麼?”
羅明禮拍了拍他的肩膀,冷冷說道:“你放心吧,該是你的就是你的,這是老師交給你的東西,誰也不能把它奪去!”
說完他不等吳良反應過來,徑直走向了手術室的方向。
因爲這時,手術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一個淡綠色的身影從裡面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