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心魔與執念一樣嗎？”
幻境之中，莫衣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輕聲問道。
在這個幻境之中，能夠聽到對方話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施術者——蕭瑟。
他眉頭一皺，對方的話他並沒有聽懂。
“執念、心魔.”
執念這個詞他在道家典籍、佛家典籍、甚至儒家的一些書籍中都看到過，縱觀古往今來，那些有大成就者，似乎每個人都有執念。
而心魔二字，大部分出現在道佛兩家修行典籍之中，是說一個人因爲心境的問題，執念太深，鑽了牛角尖，修行偏離了正道，誤入歧途，做事極端，濫殺無辜，最後誤己誤人，玉石俱焚。
兩者之間看似沒有什麼關聯，但實際上兩者幾乎是同質的，心魔的出現歸根結底就是執念。
“不一樣？”
蕭瑟只在心底說了自己的答案，但心魔幻境仍在繼續。
他自己覺得執念與心魔之間是有一道界線的，執念對於成就一個人來說，是必不可少的，但是心魔對一個人的成就來說又是攔路石。
只有把握好那個度，讓執念成就一個人，而不是讓執念成爲心魔，那纔是最好的。
“這些年我在東海遊歷，聽過一句話，天才和瘋子只是一線之隔.”
莫衣再度開口，卻讓蕭瑟心裡一沉，對方說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天道不仁，以萬物爲芻狗，既是這老天不公，我爲什麼還要遵守這勞什子的規矩？？還有這世道.”
莫衣的語氣帶着一絲憤怒，帶着一絲寒意。
蕭瑟沒有開口，這句話他依舊無法回答，或許任何人都無法回答。
因爲對與錯是相對的，沒有錯誤，就是沒有正確，沒有壞就沒有好，若是當年北離所有人都是飢寒交迫，嗷嗷待斃，那此時的莫衣心裡是否還有憋屈與怒氣？
恐怕是沒有的，只會怪天氣，怪天道，而絕對不會怪世道，因爲大傢伙都是一樣的，死的人又不光是他的妹妹，別人的親眷也都去世了，他也只是芸芸衆生的一員。
“說實話，看到你們這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我心裡沒有什麼好感，你們能有現在的生活，是這方天地其他生民的供養，人生天地之間，在道之內，是一樣的，既然衆生平等，爾等又有何資格接受其他生民的供養？”
“說到底就是世俗之間的世道決定的，但那些東西，到底對錯與否，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罷了！你們從出生便享受着生民的供養，一身衣服或許就是一個平民之家一輩子的口糧，你們覺得理所應當，今日貧道取這個姑娘的軀殼復活自己的妹妹，在貧道看來，也理所應當，在你們看來就是邪魔外道，還是說你我所處的世道是不同的？”
蕭瑟聽到這話，依舊無言，因爲莫衣說的是對的，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癡傻之輩，所以對方說的這些他都懂。
對方的這些話，在外界，其實有些人曾經也討論過，也有過一些說法，說是什麼祖輩努力過，他們才能享受這種生活。
仔細一想，這些話看似是有道理，但道理真的如此嗎？若每一個生命對天地之間都是獨立的，那這個道理就不是絕對的，試想若是天下只剩下這些權貴之人，那他們的奢靡生活恐怕就成了笑話，所以說到最後，不過是那些巧取豪奪之輩爲了安心享受的一個藉口罷了。
而一座王朝，從皇帝到文武百官，得到的那些享受與權力又豈是天地之道，不過是皇朝爲了控制百姓，皇權天授，自封的罷了，這便是世道，而非天道。
至於什麼是天道，估計也只有在生老病死一事上，還能看出幾分吧！
“心魔引是佛道羅剎堂的功法，意在勾起人內心的執念，有人說它魔道功法，不過在貧道看來，不過是鍛鍊心性的一種手段罷了！”
“佛說，一個人有十萬八千個小念頭，這些小念頭有善有惡，人本來就是一個善惡的結合體，善是我，惡也是我，那些道德僞君子，接受不了自己的惡，便想着將惡排出體外，只剩一個無漏無缺的完人！”“可那樣的人又怎麼稱之爲人呢？與自己和解，接受善惡的交融，這纔是人！”
“至於那些道德君子，就讓願意去做的去做吧！貧道尚在六道之內，餘生也只想做一個人。”
蕭瑟聞言，心裡逐漸複雜了起來。
莫衣的話，莫衣對人的理解，對道的理解，特別是對世道的理解，都絕非那種粗淺的認識，而是有過深思熟慮的。
“都散了吧！”
莫衣一揮手，聲音帶着一絲感懷。
蕭瑟覺得一口心頭血猛地涌了上來，來不及阻止，便噴了出來。
心魔引被破了，還是以這麼一種方式被破了。
不過這個時候，唐蓮、司空千落、雷無桀三人的攻擊也都來到了他的身前。
“米粒之光.”
一道護體罡氣陡然爆發，三人的攻擊打在上面，如同千斤重錘撞在了大鐘之上，悶聲不斷。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又傳來一道動靜。
“動千山，起萬浪！！”
莫衣視線瞟向遠處，是之前那個頭也不回逃離的年輕人，看到他，莫衣冷冷一笑，在他看來，這個年輕人遠不如唐蓮幾人，至少這幾人敢於向自己揮劍。
只是下一刻，他臉色猛地一變。
原本固若金湯的海上升明月大陣，開始出現缺口，對方的那柄劍有古怪，攪亂方圓十數裡的海水的運行，掀起了滔天巨浪。
若只是這樣，他還不怎麼擔心，但別忘了，大陣之外，還有一個人，一個境界不低，手段極多的小道士。
“糟糕！！”
來不及多想，莫衣瞬間出手，唐蓮、司空千落、雷無桀還有蕭瑟三人直接被他拍飛出去，此時蕭瑟等人才發覺，莫衣的隨手一擊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只是一招，幾人體內的氣息便全都亂了，倒射而出的幾人跌落在地上，半晌爬不起來。
看着縱身朝遠處飛掠而去的莫衣，蕭瑟猛咳了兩聲。
“成功了嗎？？”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