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濁心,卻一直看不透別人的心,是我的失誤。”濁心擡起頭,望向蕭凌塵,“可即便如此,最後終歸還是要一戰。”
瑾仙也拔出了他的劍,劍上霜氣凜冽,在其他人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迎上了瑾威的淵眼劍。
“自在有枷鎖,逍遙任我行。可誰,又會喜歡枷鎖呢?”瑾威公公伸手輕拂劍身,上面的符篆全部飄落在地。
這柄陪伴着北離開國皇帝縱橫沙場的殺伐之劍,終於解離了禁制,上面壓抑着的冤魂戾氣再也無法壓下。
三位公公同時甩起了手中的拂塵,那拂塵瞬間立起,像是飛掠而起的驚鳥。
兩條長棍,一柄心劍,同時掠來。
濁心公公的拂塵一把卷住了雷無桀的心劍,將那萬千劍芒瞬間就壓了下去。濁森公公的拂塵和濁洛公公的拂塵也一把卷住了蕭瑟和姬雪的長棍。
“兵解”慕君安大喝一聲,十二飛劍,一柄摺扇,青雲志和龍鱗決。殺招盡出。
“心念無極,破法萬千。”濁心公公忽然伸出一指,摺扇飛回,濁心公公的喉嚨卻升起一股腥甜。
另一邊,兩個人持劍落地。
瑾仙公公的劍已經斷落在地,他的手指上還帶着一縷淡淡的寒氣。瑾威公公則將劍插回了鞘中,他淡淡地說道:“若論劍法,你的確在我之上。”
瑾仙公公嘔出一口鮮血,一張臉變得煞白,幾乎站立不住。
可瑾威公公的胸前,一股血跡卻漸漸地蔓延開來了,他的神色完全沒有痛苦:“死之前終於能放力一戰,是我的幸運。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沒有遺憾。”
濁心公公被震退了三步,蕭瑟握回了棍子,也立刻急掠向前。
而姬雪和雷無桀也從濁森和濁洛的壓制下掙脫出來,龍紋棍與心劍,十二飛劍與雙劍同時和兩柄拂塵戰在一起,兩位老太監,只看到了自己的死意。
沒有希望了。這是他們心裡最後的想法。
“要死,也得你陪着我死!”濁心公公突然大喝一聲,伸出那隻枯瘦的手,就衝着蕭瑟而去。
蘭月侯拔出長刀,濁森的頭顱滾落在了地上。
蕭瑟伸出一棍,那一棍直接貫穿了濁心的胸膛。
路雨柔也揮出一刀將試圖偷襲明德帝的濁洛公公筋脈斬斷。
葉嘯鷹卻一直沒有說話,蕭凌塵衝上殿的時候,他沒有說話,蕭凌塵撕毀龍封卷軸的時候,他依然沒有說話,如今,蕭凌塵和蕭瑟他們把三位前任五大監都給殺了,他還能繼續保持沉默嗎?
“慘了,把他給惹急了……”蕭凌塵喃喃道。
蕭瑟沉聲道:“以葉嘯鷹的性格,他或許真的會帶軍衝鋒。”
就在這個時候,雷無桀忽然一步一步地走下臺階,走到了那千軍萬馬之前,將手中長劍一把插進了地板之中,他仰起頭,紅衣飛揚。
一人一劍,攔此宮門?
他頓了頓,忽然朗聲喝道:“昔日北離八柱國之柱國大將軍,琅琊軍銀衣軍侯,雷夢殺之子,雷無桀。請,全軍退避!”
蕭凌塵也縱身一躍,從平清殿之上一掠而下,將手中血龍槍插在了地上,一身鮮紅鎧甲與雷無桀的紅衣交相輝映:“昔日北離大都護,琅琊軍統帥蕭若風之子,琅琊王蕭凌塵。請,全軍退避!”
蕭瑟舉起無極棍,將平清殿前一排臺階砸得粉碎,他擡起頭,朗聲道:“明德帝之子,琅琊王蕭若風軍塾學生,永安王蕭瑟。請,
全軍退避!”
明德帝望着眼前的場景,重重地嘆了口氣。他沉聲道:“瑾宣。”
“瑾宣在。”瑾宣大監垂首道。
“宣旨。”
“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謀逆之案。”明德帝輕聲說道。
“明德十六年,琅琊王謀逆之案。”瑾宣內功渾厚,朗聲念道,在場衆人無一不聽得清清楚楚,他們擡起頭,望向明德帝,猜不透此刻的他,接下來究竟要說什麼。
“屬孤誤判。”明德帝緊接着說道。
鄰近之人皆驚,連蘭月侯都神色大變:“皇兄,你這是要下罪己詔!”
“念。”明德帝對着愣了神的瑾宣沉聲說道。
瑾宣不敢再猶豫,繼續念道:“屬孤誤判。”
琅琊軍譁然大驚。
葉嘯鷹放下了刀,皺着眉。
“琅琊王蕭若風爲國爲民,殫心竭慮,卻慘遭奸人所害。現奸人已然伏法,舊案昭雪,賜其諡號‘達’,重入太廟,香水十年盛之不斷。其子蕭凌塵承其爵位,襲琅琊王,賜宣武將軍,可重召琅琊舊軍,並三軍之外,直隸帝王。孤聽信讒言,誤殺愛弟,愧悔無地,每三日,赴太廟香奉,至死方休。”
蕭凌塵轉過身,彎膝跪倒在地,朗聲道:“臣,領旨!”
金甲將軍在那一聲長嘯以後,再也沒有發出別的聲音。良久以後,他終於調轉了馬頭,緩緩地衝着宮門行去。
至此,他才終於仰天說了一句話:“大將軍啊,你爲什麼就這麼不想當皇帝呢?”
可惜他說話說得很輕,那些士兵也不敢離他離得太近,終究還是沒有人聽到這句話。
明德二十二年年初,這場被後世稱爲“琅琊兵變”的驚天謀逆案終於以金甲將軍葉嘯鷹率軍退出天啓城而結束。最後史書中對此的解釋是,三位老大監僞造龍封卷軸,煽動昔日琅琊軍舊部起兵謀反,最後琅琊軍在琅琊王蕭若風率領之下殺死叛黨,功過相抵。而明德帝也終於承認了當年的琅琊王謀逆案乃是誤判,並下罪己詔恢復琅琊王的名譽,並且進行自懲。但蕭凌塵很快就表明了明德帝的誤判是有原因的,當年蕭若風爲了防止被奸人利用,故意做了很多自污的事情,當年的天啓城亂之夜也是他一手謀劃的。
史書上撰寫的結局是,琅琊王謀逆案昭雪,濁心濁洛濁森三位老大監,以及掌劍監瑾威被當場誅殺,掌印監瑾言下落不明。蕭凌塵則繼任琅琊王位,掌琅琊軍。這場聲勢浩大的叛亂,最後戰死者算下來卻只是百來人,的確算是一樁奇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