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就在這有些詭異的氣氛中一點點地過去,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 眼看時間逼近凌晨一點,我看了看錶,一會就該我巡檢了。老白怎麼還沒回來毛健突然說到。我環顧衆人,的確沒有老白的身影。老白平時最懶,每次巡檢只是走馬觀花,根本談不上細緻。至多也就56分鐘肯定回來,今天也怪,都快一小時了,怎麼還沒見他回來。剛纔付宇那番攪興致的話一出,所有人都似有心事,沉默寡言。誰也沒有注意到老白沒有回來。也許找地方睡覺去了。我隨口說到。就算找地方睡覺去了,也應該把小神探拿回來呀。毛健用他那佈滿擡頭紋的臉對着我說到。小神探是我們巡檢的工具,跟手機差不多大,在裝置裡固定又八個巡檢點,是磁力扣的。我們每次巡檢都要拿上它,到了檢查點,用巡檢儀碰觸磁力扣,在小神探屏幕上就會有相應的指示,輸入相應的儀表讀數。然後巡檢完畢需要回到操作室把數據傳輸到電腦裡。這是公司爲了保證我們按時巡檢上的新設備。也對,沒有小神探就沒辦法巡檢,是要扣獎金的。老白這財迷雖然懶,但是錢是他的命根子,肯定不會犧牲獎金來換取一時悠閒。手機怎麼也沒人接毛健一邊放下手機一邊說道。快到點了,我去看看吧。我拿起安全帽和手套向外面走去。
我並沒有直接去裝置裡,而是先來到三樓的班組休息室。一般老白要是偷懶都會跑回休息室睡覺的。休息室黑漆漆的空無一人。真是奇怪,今天老白居然沒來睡覺。從休息室的窗戶望下去,正好能夠看到裝置的全貌。裝置裡夜靜悄悄的,沒有看到老白的身影。這老不死的跑哪去了我心裡想着,走向了裝置。
離裝置還有段距離時,藉着慘淡的月光,我突然看到從3號塔後面有淡淡的白霧升騰,我第一反應,不會是泄露了吧於是我大步向白霧的來源跑去。距離3號塔越來越近我越感覺到空氣的潮溼。看來應該是蒸汽泄露,我懸着的心慢慢放下了。繞道3號塔後面時,透過白霧我隱約看到地上好像有什麼東西,不對,更確切的說好像是個人。就穿着我們的工作服。我大步衝進白霧,空氣潮溼,濃重的熱霧衝進我的鼻腔,在水霧中還混雜着一些奇怪的躁臭味。來到那人近前,我定睛觀看。老白,那人是老白。
我找到了老白,他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地上全是水,有一根膠皮管子放在他的小腹上面,管子裡面源源不斷地流淌出滾燙的水,熱氣從老白溼透的衣服上蒸騰出來。水管的另一頭連接着凝結水罐。化工生產需要大量的熱,提供熱量的就是高壓蒸汽,高壓蒸汽經過再沸器給原料加熱。蒸汽冷卻成的水會進入凝結水罐。雖然說已經冷卻成了水,但是溫度一般也都會在90度上下。這麼熱的水完全可以把飯做熟了。我趕緊拿開了那條熱水管子,抱起溼漉漉的老白就往操作室跑。雖然我很不喜歡老白這人,但是畢竟是一個班組的同事。看到他落難了也一定要救。幸虧我體力過人,要是換了別人還抱不動他呢。來到操作室門口,來不及開門了,我一腳就踢開了鋁合金玻璃門。大門因爲用力過猛,撞在門後的牆上應聲碎裂。玻璃漸了一地,操作室裡的其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了一跳,兩個女孩子還大聲尖叫起來。同時大家一起回頭望向了我的方向。
快,通知調度派車去醫院。我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高聲喊道。這才把愣着的同事喊醒,大家都圍攏過來。毛健拿起調度專線焦急地望着我,似乎想說什麼,可始終沒有張口。曹把玻璃掃了,讓我把他放地上,苗,快去接盆涼水調度電話那邊傳來了聲音。調度,我們是聯合,有人受傷,快點來輛車送醫院毛健用尖利的聲音急切地喊道。是燙傷我大聲補充道。曹玲玲用腳經破碎的玻璃踢向牆邊。放下老白,我直接接過涼水苗蕾拿來的涼水潑在老白的下身。我這人平時比較喜歡看科學探索類的欄目,裡面曾經介紹過燙傷的緊急救治,應該是脫掉衣物,用敷料或者涼毛巾敷在傷處。可是老白的燙處在下體,屋裡還有女人,沒辦法脫褲子。再加上我也不知道熱水究竟澆了多長時間,如果時間太久,脫衣服的時候會把皮也一起拽下來。多來點我把盆子遞給苗蕾。這時毛健也放下了電話,圍了過來。怎麼了付宇此時聽到了聲音從對面的屋子裡過來了。我又往老白身上澆了兩盆水。我到裝置裡就看到老白躺在3塔後面昏迷不醒,有一根凝結水管子搭在他身上。我簡要的敘述了當時的情況。看來又是鬼魂作祟付宇那討厭的聲音在我身邊響起。去你媽的別跟這添亂我實在忍受不了這種人。一把將付宇推向了一邊。由我很生氣,用力沒有剋制。付宇那130斤的小身板幾乎是飛到牆上的。後背重重的撞到了牆上。發出了咚的一聲胸腔共鳴。整個人也坐在了地上。行了,劉鉦別這樣。毛健等人上來拉住了我。你給我滾到一邊去,再他媽胡說我弄死你我憤憤地說道。付宇被我剛纔的舉動嚇得臉色蒼白,縮在牆角顫抖着。
就在這時,外面傳來急促的剎車聲。我送他去醫院不待毛健回答,我已經抱起老白向外面走去。來的是輛金盃,車上除了司機,還有廠裡值班的調度。調度幫我把昏迷的老白放在座位上,然後我也跳上了車。小心點,有事給我們電話。後面傳來毛健等人的聲音。不待我說話,車子便向着醫院疾馳而去。
車上,調度向我瞭解了老白受傷的經過。並用手機向廠領導進行了彙報,對我說廠領導和我們車間的頭一會也會去醫院。大約5分鐘後車子來到了醫院。直接開到了急診室。由於醫院就是我們公司辦的,所以聯絡方面十分便利,早已經有醫護人員推着擔架在門口等候了。車子剛一停穩,我便拉開車門,和醫生一起把老白放在擔架上。向搶救室裡面推去。什麼情況一位看起來大約三十多歲的大夫向我們問道。高溫水燙傷,我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昏迷了,高溫水一直澆在下體上,不知道有多長時間。所以我沒敢脫掉他的褲子。我急切地回答着醫生的問話。
搶救室裡,醫生迅速的掀起上衣,並用剪子剪開了老白的褲腿,老白的肚臍周圍看到了許多水泡,每個都足有碗底大小,有的已經破了,流出黃白的膿水。肚臍再往上就相對好一點,有些許的小水泡,只是皮膚通紅,就像猴屁股。褲腿已經剪得差不多了,醫生解開了老白的褲腰帶,緩慢的掀開褲子,從膝關節往上的皮膚幾乎就全粘在了褲子上,隨着褲子的退去,老白的下體慢慢地呈現在了我們面前。從肚臍到大腿的區域簡直慘不忍睹,褲子粘下了大量的皮肉,看起來已經完全熟透了,沒有什麼血液,就好像是家裡做的米粉肉,只要稍微一碰就會往下掉渣。醫生用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老白的大腿,一塊皮肉落下,從裡面流出黃白的液體,還摻雜了一些淡紅色的污血。一股腥臭氣撲鼻而來,身邊的調度忍不住捂着嘴到外面嘔吐去了。我也感覺胃裡一陣陣的反酸。請你們先出去吧。那位醫生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轉身離開了搶救室,來到急診大廳的椅子上休息。怎麼會這樣,我心裡想道。熱水澆在身上應該躲呀,怎麼會昏迷了,而且熱水還一直在身上澆着,疼痛也會把人驚醒呀我心裡翻來覆去充滿着許多不解。也許這真的是一次不尋常的事件我拿出了手機,撥通了刑警隊長陳剛的電話。
不多時,一輛警用桑塔納來到了醫院裡。陳剛和一名小警察來到了我的身邊。由於剛纔在電話裡我沒有將事情說得太仔細,一見面成剛就急切地問我:小劉,怎麼了接到你電話我就趕來了。陳隊長,這次受傷的是我的一個同事,名叫白潔,你應該也見過。陳剛點點頭,表示知道。接着我把老白受傷的經過,和我心中的疑慮向陳剛一一說明。的確是有古怪。等等醫生的結果再說吧。陳剛說着若有所思的低下了頭。我們都沒有再說話。不多時,廠裡的領導和劉勝先後來到醫院。劉勝怎麼搞得你們車間三番五次的出事故,你這個主任還想不想幹了那名廠裡的領導打着官腔訓斥着劉勝。劉生鬱悶的低下了頭。這裡是醫院,請你安靜陳剛在一旁看不過去,出言爲劉勝解了圍。那名領導見是警察說的話,猥瑣的笑着點了點頭。劉勝見此機會來到我身邊,先向剛幫他解圍的陳剛微笑致意,然後小聲問我:怎麼回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見到老白躺在地上,凝結水管一隻澆在他身上。我苦悶的低着頭小聲向劉勝說道。你先回家吧,這麼晚了,我在這盯着。劉勝柔聲向我說道。那好吧,我先走了。我點頭向陳剛和劉勝致意。蹣跚的走出了急診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