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談話不歡而散,我乘興而來卻得敗興而歸。羅恩雖然後來還是對我說了很多的好話,可是我也沒聽進去多少。只是覺得自己的一片好心白白浪費了,心裡雖然覺得憋悶,但轉念一想,我也知道羅恩既然不讓我插手應該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攙和在裡面手忙腳亂的,弄不好也有可能幫倒忙。
看這件事情的架勢,已經不是我一個普通人可以駕馭的了,既然羅恩心裡有底,那我就乾脆抽身吧。
不讓我管,我還懶得管呢!
好心當成驢肝肺……
就莫柔的問題我們達成一致後,在羅恩家我也待得如坐鍼氈,索性起身告辭,天色也不早了,羅奶奶他們也沒有挽留我,只是讓羅恩好好送我回去。
羅父自始至終都沒怎麼跟我說話,可也看得出他很關心自己的孩子,只是羅恩彆彆扭扭的,估計還在跟他爸生氣呢。
出了別墅,我這才重重鬆了一口氣,待在那麼大的屋子裡反而壓抑的要命,還是外面的廣闊天空更加適合我。
“走吧,這回晚了不好打車,我送你回去。”羅恩准備去車庫裡拿車,大門推開,是蕭雲迪走了出來,他叫住了我。
“薇薇,你稍等,我有些事想找你。”
羅恩看了一眼蕭雲迪,對我說:“你們先聊,我去開車。”
蕭雲迪尋了一處院子的花藤椅,招呼我坐下,我開門見山地問:
“師哥,找我什麼事啊,這幾天在公司都沒怎麼看見你。”
“哦,最近一直在出差,自從咱們不在一個項目裡以後,是很少見面了。”
我暗想,還不是你和季婉的事情鬧得,我夾在中間遞話化解誤會,但結果卻差強人意。現在你們是想互相當個陌生人,而我卻是兩邊都不想得罪啊。
“咱們這個項目也快結束了,過些日子項目組會有慶功宴,如果師哥有時間,也可以一起出來玩玩啊。”
“這個是自然,不得不說,薇薇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這一次友創弄得有聲有色,你付出了很多,到時候慶功宴,公司一定會好好表彰你的。”
我有些不好意思,推辭道:“嘿嘿,我的要求不高,給我漲點工資就行。”
蕭雲迪樂了,笑罵:“你這點出息。”
我們聊來聊去都是些沒有營養的話題,蕭雲迪兜兜轉轉,一直不肯問到點子上,我有些坐不住,索性直接戳穿,接過話題問他:
“師哥,你最近還見過季婉嗎?”
蕭雲迪抿脣,搖搖頭:“雖然都在同一家公司,但是如果她刻意躲開我,想見又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我嘆了口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雖說當初你也是被矇在鼓裡,可是季婉受過的傷痛豈是幾句話就可以化解的?而且她又那麼驕傲,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性子,一旦認定的,就是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那師哥,你找我究竟是什麼事啊?”
“明年有一個項目是和澳洲各大高校合作,研發新型微機械設備。公司有意派幾名工程師出去,一方面學一些技術,
一方面也是加強雙方的合作,我想要讓她去,可是又怕直接說會引起她的誤會,所以就想請你試試看,她是否願意去。”
我遲疑道:“師哥你爲什麼不去當面問他?”
蕭雲迪低落,自嘲道:“如果我去問,恐怕換來的只是幾句冷嘲熱諷,她就算是想去,也不會去了。”
我嘆了口氣,蕭師哥看來還是沒有明白季婉的真正心思啊。
“師哥,我聽你說過你們的往事。還記得你告訴過我,當初你要去國外留學,蕭伯父本來打算讓季婉跟你一起去,可是她卻怎麼也不肯,硬要在國內工作等你回來,你說這是爲什麼?”
“她當初不願意接受我父親的施捨,她想靠自己的能力打拼。”
“對啊,剛畢業的大學生,除了年輕一無所有,即便是當初那麼艱難,她都一個人憑自己的能力站穩了腳跟,你覺得現在,她還會聽從師哥你的安排,接受這次出國的機會嗎?”
“可是這個機會不是我私給的,我只是覺得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勝任,我只是不想讓她誤會。”
“如果季婉姐真的想要承擔這個項目,我想不用師哥安排她就會自動請纓;但如果她沒有興趣,可是卻得知你在暗中這麼幫她,只會讓她更加敏感。師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問她的好。”
蕭雲迪有些頹廢,一點也不像我剛來公司時那個傲嬌不可一世的學長了,季婉就像是他生命裡的一道劫,當年的誤會、如今的疏離已經讓他完全失去了自我,失去了判斷的能力。
“可是……我真的,真的就只想彌補她一下,哪怕這一絲彌補不能及她心裡萬分之一的痛苦。我只有這麼做,心裡纔會好受些。”
我還想勸他什麼,此時羅恩的車已經開了過來,我也只能長話短說:
“師哥,季婉姐想要的不是這些,當一個女人所有的驕傲都被愛情耗盡,即便面對她的是優渥的機遇和無盡的金山,她也不會再多看一眼。如果你真想挽回她,不如想想你的家裡。她想要的不是彌補,而是一份純粹溫暖的幸福。”
蕭雲迪沒有再說話,我默默地上了車,後視鏡裡看着師哥落寞的身影,心裡也不免感嘆。
這個世上,哪有那麼多完美無瑕的愛情呢,年輕的時候追求純粹,嚮往單一的感情,以爲愛情就是我喜歡的人也恰恰喜歡我,僅此而已。
而當現實一次又一次侵襲,希望支離破碎,愛情縫縫補補,屈服於現實的殘酷,我們已經沒有能力再去維護一份簡單的情感,不得不像現實低頭。
世上能有幾個如同季婉一樣的人,執着於濃烈的愛恨,鮮明果決,不留餘地。她愛的轟轟烈烈,恨得徹徹底底,也遺忘的乾乾淨淨,或許這纔是真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吧。
“我表哥又找你問季婉的事啊?”羅恩忍不住插嘴。
“嗯。”
“他們還沒和好?”
我乾巴巴地回答:“好不了了。”
“說真的,就沒見過這麼絕強的女人。我雖然不怎麼八卦吧,可是他們倆時間糾纏的也夠久了,
聽說前陣子表哥還因爲她和我那個舅舅吵了一架。我表哥多孝順的人啊,爲了季婉也算是反抗了一回,不過也就是雷聲大雨點小,估計過上些日子他就消停了。”
我有些氣悶,想想季婉住院時傷痛的眼淚,想想她一個人承受的痛苦,就覺得這會蕭師哥被這麼折磨也是活該。
“舅舅一直想要表哥娶徐家的女兒,我上大學那會聽說表哥找了個女朋友,還一直佩服他的勇氣呢。後來出國的出國,工作的工作,也沒見他們有結果,前陣子表哥還去徐家見了那個徐馨,我看季婉也是沒戲了。”
是啊,就在季婉在醫院裡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來,被蕭伯父派去的人百般侮辱的時候,蕭師哥在哪裡呢?他正在徐家和別的女人相親!
其實季婉早就看清了這些,她只是儘早地抽身罷了。
蕭雲迪心裡愛她,那有如何?
有的時候愛情不能當飯吃,就算蕭雲迪一心想要彌補季婉,可他終究無法給季婉一個完整的家庭,不能承諾她一生。
蕭伯父從一開始就不看好他們,從沒想過讓季婉做自己的兒媳,這段愛情,原本從一開始,就是一條死路。
幾年前,他們兩個都沒有看清,所以季婉因此失去了一個孩子,蕭雲迪因此失去了摯愛;幾年之後,季婉看清,她當斷則斷,只是不想讓自己連最後的一絲驕傲也輸掉。
自始至終,蕭雲迪都沒有明白,攔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場誤會,而是父輩的阻撓,身份的懸殊,以及價值觀的隔閡。
所以,不論他做什麼,都無法再讓季婉回頭,除非他能夠說服父親,不再和徐家結親,能讓蕭伯父心甘情願地接受季婉。
可是這條路,根本是走不通的。
就連我們這些局外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何況季婉呢?
“蕭伯父棒打鴛鴦,卻不知是爲自己的兒子好,還是在害他。”
“或許出發點事好的吧。”羅恩感慨:“可是有的時候,老人家們都喜歡好心辦壞事。他們看好的我們不一定覺得好,而我們珍愛的,卻在他們的眼裡一文不值。林妹妹,有的時候處在這個位子上,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家族利益,前途未來,連自己的婚姻都不能自己做主。”
“那蕭師兄就不能勇敢地奮不顧身一次嗎!”我有些憤憤,既然愛她,爲什麼就不可以衝動一次,先把人娶回家再說!
“你以爲婚姻真的只是一張紙就可以裁定?如果是那樣,當初我也奮不顧身的一把,磕磕絆絆走了那麼久,跟長輩爭,跟同輩爭,跟自己爭,我以爲只要我們擁有愛情,至死不渝,任誰都無法把我們分開。就算婚後我們得吃糠咽菜我也無怨無悔。可是你也看到了,結局是什麼?倒真沒有人敢把我們分開了,分開我們的,是生與死。
從前我總以爲,事在人爲,天底下沒有做不了的事情,只要有毅力有決心有勇氣,什麼樣的事情做不到?而如今再回想,有的事情,就算你再努力,再勇敢,再有決心,無能爲力就是無能爲力。畢竟,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