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慕容竹就着啾啾鳥鳴悠悠轉醒,一時間竟不知身處何處,目光有些遲滯,他按着額角坐了起來,即便只是輕微的響動,伏在圓桌上淺眠的蕭景綺也還是被驚醒了,他連連趕進內房,帶着宿醉後的倦容問道:“怎樣?”
“暈。”慕容竹輕輕晃動着腦袋,皺着眉說道。
不料聽到這個回答的蕭景綺竟是笑了出聲,他將將坐在牀沿邊上,道:“該。誰讓你要攪了我去尋那風流的良辰。”
“迷藥嗎?”
“興許是的。”蕭景綺這一笑,睡意全無,面色也不似昨日凝重,帶着些痞氣的笑容一直揚着。
“是用藥的高手。”
“那是自然。無色無味無痕,只有‘夢死’做得到了。”蕭景綺背脊倚着牀架,與慕容竹一頭一尾遙遙對視。他們都知道這“夢死”的背後代表着怎樣一羣勢力,也知道此番多有惡戰,只是這麼安逸的光景,無人願意打破,話頭點到即止,不再多言。
慕容揉了揉額間,心生煩躁,蕭景綺起身走了過去,拍開他的手,自己按了起來。輕重適宜、緩急得當,讓本就還帶着睏意的慕容竹舒適地眯起了眼,像是討得了好處的貓兒。
“這些時日,可有好好休息?”
慕容竹不應話,只是那眉蹙得越發緊了,蕭景綺嘴角含笑,加重了手中力道,說:“好生和你說吧,你總是不聽的。”
慕容竹輕哼一聲,偏過頭去,只是這肚子不適時地響了起來,蕭景綺沒忍住給笑出聲了,慕容竹當即從牀上爬了起來,頭也不回了出了門。蕭景綺知道他的性子,也沒追出去,順勢躺了下來。
牀上還帶有慕容竹身上遺留下的餘溫,薄薄的一層,正好裹住蕭景綺微涼的身體,他把被子拉上了些,矇住了自己的頭,決定再睡個回籠覺。
話說慕容竹因爲在蕭景綺那裡鬧了個笑話,悶着頭便往自己房間趕,其實兩人不說但心裡都明鏡似的。鬧了笑話什麼的是小,被蕭景綺一直唸叨纔是大,若是不借着這個機會脫身,怕是要被捉着念上一上午。
推門進去,慕容竹便察覺出不對,這房裡,可不止他一人!他躡足走近那聲音的源頭,是從內房的牀榻上傳來的,慕容竹握緊了手中的摺扇,必要的時候,這就不單單只是飾物了。扇骨的頂端閃着寒光,那是屬於金屬的光澤。
“我都說了,這小受啊,一定要好推倒才行!”牀上那人囈語着,一翻身,臉正巧對着慕容竹,慕容竹看清了那面容,才舉起的摺扇就放了下去。他的表情瞬間鬆弛了,輕輕走過去,跪坐在牀頭,打量着睡意正酣的某人,笑了起來。
擡手,撫上那人眉眼,熟悉到陌生了。慕容竹心裡抽疼着,連着那指尖都在顫動,所謂的五指連心,不過如此罷了。過了這麼些年,總算是遇着了,卻彷如未見面,莫不是正要應了當初他那句“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
原先總覺得他的話都是在胡謅,哪知如今竟是一一應驗。
慕容竹不捨地收回了手,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冷下臉隔着錦被推了推仍在熟睡的莫銘。
“我再睡會兒,就一會兒。”說完翻了個身,一併把被子拉上了些,矇住了自己的臉。慕容竹笑了出來,卻不得不掩住,等那笑意漸退,又伸出手推了莫銘一把,這次比原先重了些,慕容竹原以爲練過武的,多少會有些警覺,只是不曾想眼前這人是不能按照常理論斷的。只見莫銘微微挑開了一隻眼,迷濛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竹,笑道:“矮油~小美人兒,過來給大爺香一個~”
慕容竹聽不懂這話裡的意思,只呆呆地看着他。不只是沒有睡醒還是怎地,莫銘竟真的撐坐起身,將臉湊了過來,慕容竹閃躲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莫銘的食指挑起自己的下巴。
莫銘說:“美人兒,你就從了我吧。”
慕容竹眯起眼睛,這語氣這音調這口吻,分明就是……
莫銘被慕容竹渾身散發的陰冷氣息激得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了,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他收回手,尷尬地笑了笑,說:“慕容少莊主好興致,一大清早的,就來竄門兒?”
“哼,你倒是看清楚,這究竟是誰的房間。”慕容竹一聲冷哼,站了起來。可氣的不是莫銘那些輕薄的話,而是輕薄之後又非要爲自己戴上那正經人面孔,輕輕鬆鬆把一切撇了個乾淨。
莫銘環顧了四周一圈,苦着臉一個人自言自語道:“我不是有意非法入侵的,非法入侵在這個朝代是怎麼個定罪法?總不能跟國外一樣,隨便一槍就給崩了吧。不不不,這裡沒有槍。特麼沒有槍可是有管制刀具啊!管制刀具的殺傷力也很大啊有木有,木有明器有暗器啊還,實在不行人都可以用內力!這個世界除了我都是開了掛的,即使我不是作爲主角穿過來的,但好歹我是穿過來的啊!穿越大神你真瞎啊!炮灰也有春天,炮灰也有尊嚴!”
慕容竹:“……”
不等慕容竹說話,又摸着自己下巴反駁道:“不對啊!這是我的客棧啊,我自己進自己家還不能嗎?大不了給這一晚上免單啊,或者自己再虧點兒,請吃個早餐什麼的……”
慕容竹的臉色在莫銘自說自話的時刻漸漸暗了下來,他起身高高在上地背手立在牀頭,道:“你爲何會出現在我的房裡?”
“誒?”莫銘揉着腦袋,思忖了許久,才斷斷續續地說,“我昨兒不是帶了零嘴回來給狗兒嗎?然後在大廳裡坐着聽書,之後一個面生的小二說有人在後院的等着我,讓我去一會,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你之後就在也沒有回大廳了?”慕容竹的記憶裡,似乎是有這麼一段事,不過是極短的時間,他並沒有在意。估摸着,就是那個時候換的人。
“這我哪知道……”莫銘帶着討好的笑意說,“慕容少莊主,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這一回吧,我上有……呃,沒有上,不過,不過至少我下有未成年兄弟一人,年方二八,貌美如花……我勒個去,我這是在說些什麼!”
慕容竹面無表情地盯着莫銘坐在自己的牀上,嘴裡說着那些他聽不懂的胡話,不過從這隱隱約約的幾句正常的話中,他知道了樓下已經忙開了的少年不是這客棧掌櫃,真正的掌櫃正原先只是猜測,這次算是落實了。
“這回且放過你,莫再有下次。”
“得令了您嘞。”莫銘一股溜爬了起來,經過慕容竹身邊的時候,慕容竹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想了想說道:“今日天氣不錯,不如你同我們一道去百花樓看花魁大賽吧。”
哦,謝特!天氣不錯你去賞花賞月賞秋香啊,這個和你逛窯子有半毛線關係!找理由也要敬業一點吧,不要以爲你是高帥富就能一手遮天喲~
莫銘嘴角抽了抽,只能硬着頭皮應是,慕容竹冷哼一聲,鬆了手。莫銘快步出了房間,心下腹誹道:你丫就是一傲嬌受!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