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嘉見莫銘的表情越來越凝重,不禁問道:“如何?”
“啊?”莫銘聽到聲音回過頭,帶着很僵硬的笑容,說道,“挺好的,打掃打掃,住着挺不錯的。沒想到你房產挺多的,高帥富。”
“是嗎?”這句話也不知是應莫銘的第一句話還是應第二句話,模棱兩可的。
莫銘揉着腦袋,有什麼東西在他大腦裡亂竄,待他去尋,卻又絲毫不見蹤影。陳嘉覺察出不對勁,忙過來說:“不是先前說要去置辦衣裳嗎?”
“我頭疼。”這算是一種婉言地拒絕,陳嘉那心思,怎麼會聽不出,他拖着莫銘走到後院的井旁,作勢要舀上一桶水,這種事有莫銘在場,怎麼會捨得讓頂着“病號”二字的陳嘉動手,莫銘不顧自己頭疼,連忙從他手中接過井繩,用力往下一拋,等提起來那水只淺淺的沒過桶底。
莫銘:“……”
陳嘉:“……”
“嘿嘿嘿。”莫銘乾笑着。
陳嘉從他手中重新接回井繩,說:“這事兒,你幹不來,無論是以前、現在還是今後。” 知道對方說的是實情,莫銘也就不辯駁了,看着他舀水上來是要幹什麼。陳嘉說着便把井繩繫着水桶又往井水裡拋去,看着陳嘉綰井繩的吃力樣,他給搭了把手,兩人合力着將水提了上來。
只見他將面盆洗淨,然後倒上一半的水,從懷中拿出一個很小的青色瓷瓶,從裡面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到水中,那些粉末遇水即溶,無色無味,看着滲人。
“這……不該是蒙汗藥吧……”莫銘的智商着實不能高看。
陳嘉搖搖頭,指了指面盆,示意莫銘端着跟上。二人進了屋,陳嘉將莫銘引到內室,從細軟中拿出一樣奇怪的東西,莫銘不知道那是什麼,於是看着陳嘉,眼中帶着疑問。
“把臉洗洗。”莫銘乖乖照做。
“閉上眼睛。”二話沒說,他也閉上了,一塊冰涼的東西覆上他的臉,像是曾經拿在手中玩兒的餃子皮,但是更輕也更薄。
莫銘其實有很多疑問,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這一刻他通通不想問了,那種沒有來由的信任和默契充盈着他的身體。此刻他的腦海中只有一個想法:聽陳嘉的。
“聽着,從今天起,莫銘已經死了,你要用另一個身份活着,好好活着。這世上多的是有人要奪你性命,唯有此,才能應驗星象。”陳嘉的聲音帶着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像是極不情願通知這個消息似的。
莫銘點點頭,表明自己知道了。
“好了,我們去置辦衣裳。瞧你,坐的一身灰。”陳嘉的聲音柔和了下來,語氣中帶着寵溺,讓人辨不出真假,如果不是莫銘知道有這麼個計劃,就真要以爲自己是他的情人了。這要是擱現代,奧斯卡小金人,還不唾手可得?
莫銘看了看自己,攤了攤手。果然,智商什麼的,強求不來。
看那樣子,陳嘉應是這家店的老主顧了,他進店後,話都未說,那掌櫃的便迎上來,向他介紹着新進的布料,新出的樣式,據莫銘目測,那些顏色、樣式都是陳嘉平日裡偏好的,掌櫃的做到這種地步,也算是盡職盡責了。莫銘想起被自己不知拋到哪兒去的客棧,老臉一紅。
“怎麼樣?看着可還喜歡?”陳嘉拉過莫銘,在他耳邊呢喃,莫銘臉紅得更厲害了,他支支吾吾地說:“好好……好看。”
“那我照找你往日的喜好制了?”雖然說的是個設問句,但是陳嘉沒給莫銘回答的機會,他親了親莫銘的鬢角,給了他些碎銀子,說道:“知你又饞了,拿去吧,那栗子簡直要把你的魂都勾走了。”
莫銘沒想到自己不過是路過的時候多瞧了幾眼,便被陳嘉記住了,高高興興地接了錢,朝他笑了笑,轉身出了門。
陳嘉收了笑容,對着掌櫃的正色道:“這些衣裳叫他們都用上次我帶來特製的染料重新漿一遍,莫讓人看出了端倪。”
“好。”那老叟恭敬地應着,沒有了先前修遠還在時的隨意。
“情況如何?”陳嘉坐下來,店小二眼尖,趕忙給上了茶。
老叟想了想,應道:“料想應是不會錯的,武林大會在即,各路人士蠢蠢欲動,此番更有朝廷勢力介入,恐怕……”
“怎麼?堂主害怕了?”陳嘉笑道,眼中卻絲毫不帶笑意。
只見那老叟一改先前的唯唯諾諾,眼中精光閃過,說:“我是看着教主一點一點長大的,除非我死,如若不然,無一人能動教主性命。”
“有您這一番話,陳某算是安心了。”陳嘉抿了口茶。
那老叟低着頭不應話,陳嘉亦然,想必二人都是想到了剛剛莫銘的模樣。
“只是,將他帶在身邊,會不會引人耳目?”老叟的顧慮不是沒有原因的,陳子善這個名聲太過響亮,所謂的“樹大招風”不過如此。
“堂主過慮了,往後……他還指不定能不能跟在我身邊呢。再者,這空出來的位置,總會有人想盡辦法填上去的,莫急。”
“他進店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此般狠厲的招數……”老叟頓住了,突然厲聲說,“究竟是誰?!”
“我原先以爲,他只是忘了,既然連堂主都這麼說,估摸着,是真的了。”陳嘉的語氣也冷了下來,“亦楓和我說過,我不信,後來又試過,纔不得不勉強接受。”
“待我把那人尋出來,一定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老叟身上的殺氣有些外泄,陳嘉皺着眉咳上了兩聲,那人立馬收斂了。
“子善未曾想過,去好好看看嗎?你師父……”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能不明白?只道拗不過莫銘,這不,時日未到就將老頑童請出山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老叟聽言,表情算是柔和了一些。
修遠那身衣服是陳嘉的,若竹色,清清淡淡的,如陳嘉其人,他穿着倒也合身,只是端的破壞了那股子仙氣。他蹦躂着去那糖炒栗子店,十足一個未見過世面的孩童。其實也是,他上街的機會不多,原先有個客棧,後來又隱居竹林,今天算是頭一回自己上街,自然會興奮一點。
慕容竹和他擦身而過時,他是沒有在意的,畢竟只是店裡的客人,沒有什麼交情,再者現在的他一心惦記着那零嘴,誰還管經過自己身邊的是哪些人?
慕容竹在和他錯身的剎那,握着劍的手一緊,待得再回頭去瞧,看神態樣貌又覺不是,無奈地搖頭笑笑,復而繼續朝前走。
這街上行人那麼多,有着一兩個相似的背影,本不是什麼稀罕事,加之最近確實沒有見到莫銘的人,看走眼也是情理之中。
蕭景綺因爲有商隱纏着,自身難保,狗兒的情緒額愈見低迷,獨剩他一個人有事沒事練練劍,喝喝茶,聽聽曲兒,賞賞口技,日子太過悠閒,悠閒到不得不上街走走解解悶了。
慕容竹一路慢慢地走着,見着路遙喜愛的物什便停下來看看,若是價錢公道,便買下了。就這麼一路逛回到了客棧。
他進門時第一個掃到的地方自然是說書人的前桌,與往日不同,這一次,那裡坐了一個人。慕容竹見坐在說書人案前的背影一愣,不自覺地就喊出了聲:“路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