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瑪的族人還遠遠地綴在商隊後面,莫銘靠着陳嘉,舒服地蹭了蹭,終於能放鬆神經好好睡上一覺了。
“現在不要睡。”陳嘉帶着笑音說。
莫銘羞紅了臉,沒有在那麼緊緊地貼着陳嘉,而是坐直了身體,沒有多少知覺的雙腿盡最大可能夾着馬肚,沒有受傷的手攀上了繮繩,他努力使自己不要因馬匹的顛簸而摔下去。
多虧了陳嘉提醒,自己不過是和他逢場作戲,現在場子裡有沒有什麼需要警惕的人了,男女授受不親這種話擱在自己身上,應該改成男男授受不親。
“等我們到了比較安全的處所,我給你看看傷勢。”陳嘉湊近了點兒,在莫銘的耳邊說。
熱氣氳繞着莫銘的耳朵,讓他一時有些暈忽忽的,但是一想到現在自己的處境,連忙帶上笑說:“不用不用,有劉雄呢。”
本以爲陳嘉會再說些什麼,但是身後的人就像是完全沒有和自己有過一場對話一樣,專心地看着路引着商隊往戈壁灘深處進發。
“爸爸,要不,你和我共乘一匹馬吧,看樣子子善先生的體力已經到了盡頭了。”慕容澈本是一路奔在前頭的,現在卻調轉了馬頭,走到了莫銘的身邊。聽到慕容澈這兒麼說,莫銘纔回頭看過去,陳嘉的臉色確實比剛剛見面時難看了許多,難怪亦楓一路都在往後望。有亦楓照料,莫銘還是比較放心的,當即點了頭。
“沒事,你隨着劉雄引着商隊走,不要走偏了方向。”陳嘉在莫銘詢問他的意見時,直接駁回了慕容澈的提議。
“可是,你的身體……”莫銘的語氣中帶着遲疑。
陳嘉搖搖頭說:“無礙。”
慕容澈看了看陳嘉又看了看莫銘,沒有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趕上了在隊伍前方的劉雄。
“修遠,你在躲着我。”陳嘉沒有用疑問語氣,而是很肯定地說。
莫銘乾笑了兩聲,反問道:“我沒事兒幹嘛躲你啊?”
陳嘉眉頭一皺,問道:“所以,你有什麼事?”
莫銘:“……”其實……那真的不是一個問句。
陳嘉緊了緊握着繮繩的手,變相地將莫銘抱進自己的懷中,他悶着聲音說:“要不是告夏告訴我你還活着,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身邊了,再也不會了。”
莫銘閉上眼睛沒有應話,陳嘉也不再出聲,兩人一路無話。
等莫銘醒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睡在帳篷裡了,身邊沒有人,他神情有些恍惚,像是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看了看自己折了的手,又看了看帳篷裡,還是昏昏糊糊的模樣。
“你醒了?”慕容澈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食物掀開帳簾走了進來,看着莫銘呆呆的樣子,勾了勾脣角,小心地摳着碗底,盤腿坐下來,把碗遞了過去。
莫銘這時才反應過來坐在自己面前的是慕容澈,對他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接過碗,慢慢地吃了起來。慕容澈發現了莫銘有些不對勁,於是問道:“是不是傷口疼?”
莫銘擡起頭,不解地問:“嗯?”
慕容澈回答道:“子善先生在你熟睡的時候給你看過診,說是……”
“說是什麼?”莫銘喝着熱湯的動作停了下來。
慕容澈皺着眉頭,努力回憶着當時的情景,說道:“說是有可能你在落到地上的時候撞到了頭部。”
莫銘:“……”這是韓劇嗎?是不是先是失憶後得癌症什麼的,這樣下去真的會撲街啊!
“不過你放心,說是喝上幾副藥就沒有問題了。”慕容澈把頭往前伸了伸,莫銘眨着眼睛不是很理解,一對上慕容澈彆扭的神色,立刻明白了,他伸出手,揉了揉慕容澈的頭髮,說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放心,你爸爸是打不倒的。”
見慕容澈還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莫銘伸出了自己的小指,慕容澈立刻會意,過了好一會才彆彆扭扭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指,兩個人同時說:“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莫銘喝完了熱湯,渾身都舒服了些,暖洋洋的。慕容澈把毯子披在他的身上,又幫他掖了掖,才露出一個久違的笑容。
“好了,這會兒放心了?”莫銘問。
慕容澈點點頭,接過莫銘的碗,出了帳篷,與正要進來的陳嘉碰了個正着,慕容澈向着他行了個禮,陳嘉點點頭,進了帳篷。
“感覺好點兒了嗎?”陳嘉坐到莫銘身邊,輕聲問着。莫銘點點頭,不說話,玩着架住了自己手臂的繃帶。
“你是在怨我嗎?”陳嘉坐近了些。
莫銘不解地擡起頭,看着他問:“爲什麼這麼問?”
“如果當時我沒有裝暈,你就不會和他們一起到漠河,也不會遇到這麼多事。”陳嘉的語氣中帶着一絲自責。
莫銘搖搖頭,伸手撫上陳嘉的臉,他說:“在遇到龍捲風的時候,我手中握着玉簪,對自己說,一定要活下去,我還沒有見陳嘉最後一面,我不能死,然後我就真的的沒有死。如果不是因爲你,我大概……”莫銘說到這裡頓住了,但是陳嘉很明顯知道了接下來的話是什麼,他將莫銘抱進懷裡,還非常細心地避開了他的傷口。
“你離開的每一天,我都想要是我沒有因爲這些事情,鬆開你的手,是不是那些事情都不會發生。一想着可能是我把你推向了死亡,我就整夜整夜地睡不着。”
“陳嘉……”莫銘說,“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
陳嘉沒有應話,只是把他抱得更緊了一些。莫銘有些茫然,陳嘉究竟是真的想要和他在一起還是僅僅只是逢場作戲,這種角色之間的變換讓他很頭疼,要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平白給陳嘉添麻煩。
“今晚上,我睡哪兒?”莫銘在這個時候很突兀的開口。
陳嘉一愣,鬆開他,反問道:“你想睡哪兒?”
莫銘笑笑說:“要不我去和慕容那小子睡吧,好久不見了,怪想念他的。想和他說說體己話,只要他不要嫌棄我,上次和他講故事,他還嫌我煩來着。這次見他,覺得變了許多,像是突然長大了。”雖然這麼說,但是莫銘卻沒有行動。
陳嘉沒有說話,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莫銘摸摸自己的鼻子,問道:“你這裡有那種可以塗在傷口上止血的藥嗎?”
“有,一會兒我讓亦楓拿來給你。”陳嘉沒有問莫銘爲什麼要金創藥,他站了起來,“你腿腳多有不便,今夜就在這裡安歇吧。”
“陳嘉,待會兒……你能把蕭弈叫過來嗎?我有事兒和他說。”莫銘在陳嘉快要走出去的時候,叫住了他。陳嘉一側頭,看了看坐在氈毯上的莫名,點了點頭。
等陳嘉出了帳篷,莫銘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一樣,倒了下去,他看着帳篷的頂部,一遍又一遍地爲自己,爲什麼會這麼對待陳嘉,他爲了自己不僅放下他王爺的身份,來這個莫名其妙的商隊當個勞什子當頭。
不對,他不是爲了自己……
我是莫銘不是路遙,我是莫銘不是路遙,我是莫銘不是路遙,莫銘一遍又一遍地對自己說着這句話。
帳篷外想起腳步聲,掀簾進來的正是蕭弈,而跟在他身後的,是陳嘉。看到陳嘉去而復返,莫銘有了一瞬間的愣神,不過也只是一瞬間,接下來,他和蕭弈說明了自己需要他去置辦的東西。蕭弈的理解能力很好,不過是一柱香的時間,就懂了莫銘說的柺杖和他曾經見過的柺杖有什麼不同。
陳嘉在蕭弈走後,在莫銘身邊坐了下來,繼而抱住了他,像是真的對他有着萬般情意一樣,莫銘有時候也會分不清什麼時候陳嘉是假的,什麼時候陳嘉是真的。他的面具戴了太長時間,已經和他本來的面目融爲一體。
“陳嘉,現在已經沒有外人了,你不用再和我扮演這樣的身份。”莫銘只剩一隻手能夠活動,說推開陳嘉,那確實是有些爲難的。
“什麼?”
“別這樣抱着我……”莫銘的聲音小了下去,“我會當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