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過來幫我一起綁,又繞了幾圈,最後打了結實的活結。
“我下去看看,沒什麼發現就回來”,她抓緊繩子,背對我後退。
我表示沒有關係,下都下去了,也不差那一時半刻。但很快我就知道錯了,而且錯誤很嚴重。
阿婆下去的那一刻,我感覺腰部的肌肉明顯收縮,並且整個人變成弓形,靠着臂力使勁拉繩子才穩定下來。
阿婆小心的往下,開始很慢,後來快起來,再後來幾乎是劃了下去,我猜想她一定感覺到了我的痛苦,總算有點安慰。
拉着繩子,也無法移動,我只好將目光放在鬼神像上。即便是黑暗中,這尊鬼神像也太大了,站在這裡只能看到脖子跟頭,但這兩個部位又被骷髏頭佔滿,所以我看的只是骷髏頭。
我本想向洞壁移動,靠着牆能舒服點,但發現繩子隨之移動,阿婆可能出危險,也就作罷了。
環境十分安靜,只有下面傳來輕微的攀巖聲。手電筒的圓光照在乾燥的洞壁上,四周漆黑一片。
阿婆手電筒的光忽然從鬼神頭上略過,有幾個骷髏頭正對着我,竟然露出邪魅的笑容。
我的呼吸瞬間停滯,事情發生的太詭異,我怕是幻覺,但燈光過後骷髏頭再次沉入黑暗,我只好去撿地上的手電筒。
手電筒離我只有幾步,我拽緊繩子一點點移動,等距離夠了,我一手抓緊繩子,空另一手去拿。
我猶豫了片刻,但接着就朝剛纔的骷髏頭照過去。
骷髏頭安靜如常,決然沒有一點剛纔的詭異。周圍的也都一樣,全都是沒有表情的雕刻。
你或許想象不出骷髏如何發笑,但你應該知道,如果死人對你微笑,會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收回燈光,下一刻忽的再照回去。耍了個小計謀,情況沒有任何變化。
真奇怪了,正自納悶間,下面忽然傳來聲音,是阿婆的大喊,“快拉我上去”。
下面有什麼?我愣了片刻,之後猛地往上拉繩子。同時阿婆也往上爬,但往上的速度遠遠小於下降速度。
我只聽見我拉繩子的聲音以及阿婆的喊聲,拉了好幾分鐘,直到我筋疲力盡才把她拉上來,雖然她不胖,但我仍感覺像拉頭肥豬。
阿婆踩着洞邊一下躍上來,幾乎是火燒屁股了,上來之後她一個勁的甩腿,並來回的環視四周,樣子驚恐。
阿婆給人的印象從來都是沉穩,冷靜,可現在彷彿變了一個人,毛躁的彷彿是一隻猴子。
我知道一定是出大事了,忙問:“到底怎麼了?”
但她好像沒聽見,一個勁的甩腿,彷彿腿上沾着東西。我疑惑的去看,這次看的十分仔細,可褲子上乾淨的很,什麼也沒有啊。
我懷疑是裡面,但看她這架勢,也沒法驗證了。她一定是着魔了,見她這樣我實在是着急上火,也顧不上其她了,一下就把她按倒在地。
阿婆的掙扎力度極大,因爲剛纔拉繩子拉的虛脫,我根本抓不住她。她倒在地上,滾來滾去,一下撞到洞壁,發出砰的一聲響,並用腳使勁去踩腿,力道之大,我看了都心疼。
情況持續了五分鐘,五分鐘後,阿
婆忽然清醒了。
她坐起來,額頭冒冷汗,彷彿做了一場噩夢。
“你沒事吧”,我走過去關心的問,但手碰到她胳膊時,感到明顯的發涼。
“小人,全是小人。拿刀拿槍的小人”,她低着頭,嘴裡唸唸有詞。
我四顧周圍,尋思哪來的小人,莫非下面在下面?於是忍不住趴到洞口往下照。
可一照我就趴那不動了,往下看,粗壯的鬼神腰上蘑菇擠得密密麻麻,遠遠望去,簡直是萬隻圓形螞蟻。
我慶幸自己沒有密集恐懼症,難以置信的挪回身子,就聽阿婆說:“你看到了?”
我盤着腿,呆呆的笑了幾聲,“沒有小人,但有好多的蘑菇”。
“下面還有東西。”
“還有東西?是什麼?”阿婆把頭轉向我,臉色嚴肅,“兩尊雕像”。
“兩個小雕像?”我問。
阿婆深呼了一口氣,“沒錯”。
正當我腦海中想象出那兩尊雕像的容貌時,又聽她繼續說:“下面有很多這樣類似的洞穴,裡面都照不見底,不知道通往哪裡。鬼神像的腰處長着很多蘑菇,褐色的菌冠我也說不出什麼品種。密密麻麻,數量極多。再往下”
她忽然停下,擡眼看我,“就是兩尊雕像”。
我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住了,忙問:“到底是什麼雕像,你看清楚了嗎?”
她搖了搖頭,“太遠了,看不清”。
我想往下看看,但剛走兩步就被她一聲喝住,“你幹嘛去”。
回頭見她面色難看,我不由得一愣,“往下看看啊”。
“最好不要!”她說話時的臉嚴肅,很冷,像蒙着一層霜,但我十分倔強:“爲什麼?”
“那蘑菇有毒?”我連續兩次發問,她遲疑了,但目光仍盯着我,那陌生的目光讓我發毛。
“你知道見手青嗎?”她忽然問。
我想了想,“那是什麼東西”。
“就是下面的蘑菇。能產生幻覺”
我聽說雲南有一種蘑菇,吃了能產生幻覺,這已經算奇的了。下面的蘑菇看一眼就中毒?打死我也不信,於是辯解道:“又不吃它,沒事。”
阿婆冷笑一聲,“它的毒已經揮發出來了。”
我大吃一驚,不是因爲蘑菇成精了,而是因爲她的表情。這好像沒什麼不正常,但你或許有過類似的經歷,整天板着一張臉像你欠他多少錢的上司,某天忽然對你回眸一笑……
阿婆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整理完後,回頭瞟我一眼:“走吧”。
我以爲她找到了下去的辦法,可誰知她又補充道:“往回走”。
我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但又不想放棄,臨行前又向鬼神像照一眼,才嘆了一聲走開。
我們順着原來的路走,還未走到盡頭,聽到有水聲,便知道水未退淨。
知道是退潮,走到出口,用手電筒照了水底,約莫一估計,便下了水。
水有點涼,我跳進去,立即一個激靈,搓了搓胳膊,發現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着撲通一聲,阿婆也下來了,她站穩之後便舉着手電筒往
前走,竟然沒有任何不適。看冰涼河水滑過她胳膊,我撇了撇嘴,別看阿婆這麼大年紀了,體格還真棒。
我們沿着路前行,洞壁在走了十分鐘後驟然縮小,前面彷彿一扇小門。
水流越來越小,我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到後來又發現了一個洞,但是一個狹窄的隘口,下面有水,也不容我們通過。
往前走了一分鐘,又出現一個洞口,這次是延伸往上的,坡度有點陡,我拉着阿婆進去,可艱難的走到盡頭才發現,洞的出口還是對着鬼神像的脖子。
沒什麼發現,只好折回去,又沿原來的通道走。
阿婆一個勁的往前走,也不看四周,好幾次我都跟不上了,只好說道:“你能不能慢點”,她才尷尬一笑,放滿了腳步。但過不久,她又快起來,我只好再次提醒。
水已經全退完了,洞底的水跡在手電筒的光下發亮,我這纔想到坡度的問題,於是跟阿婆說:“你發現沒,我們一直在向下走。”
阿婆嗯了一聲,看她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我也閉上了嘴巴。
大概半小時後,我們終於走到盡頭,我早已經累的不行,幾乎要趴下了。
洞外是一大塊河灘,佈滿了碎石,說是碎石,但實際大小比得上西瓜。往前邁了幾步,我感覺實在不行了,也顧不得石頭上的潮溼,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阿婆踩着石頭繼續往前走,有的石頭向上面是鋒利的尖頭,她就輕輕踩着兩邊過去。我用手電筒照着她,看她走到了河邊。
捶打着發酸的雙腿,無聊的遠望河水。我們最開始被野人堵住的水洞在山腰,這一路走來,也沒向下多少,按照海拔來算,這該算是地上河。
用手電筒的光照四周洞壁,發現四周非常寬闊,洞頂垂着成片的細長的刺,像溶洞,但好像又不是。
在洞裡走來走去,早已迷失了方向,雖然阿婆包裡有指南針,我也懶得去拿了。
想到指南針,我看向阿婆,看到清澈的河水裡有一道光柱,就知道她往水底照。
她好像在找什麼,我想過去看看,但大腿痠的不行,幾乎都擡不起來,只好大喊:“喂,你找什麼?”
她找的專心致志,完全忽略了我的存在,當我一吆喝時,她明顯怔了一下。
水底手電筒的光抖了抖,轉到別處。我盯着她,她面色發寒,“想看看有什麼”。
我愈發的感覺她不對勁,發完狂後像整個換了一個人,之前對我的冷笑,洞裡望着前方嘴角的邪魅笑容,這阿婆該不會中邪了吧。非常不妙。
我嚥了口唾沫,也顧不得如鉛的雙腿了,小心的踩着石頭,一點點移動到阿婆身邊。她轉身看我,我繞着河邊假裝隨便看看,想趁她不注意把她打暈,幫她叫魂兒。
掉魂兒是種比較迷信的說法,但在我以前老家的村子裡,還存在並由仙娘婆傳承着,那就是我媽。人掉了魂兒,就會生病,而且吃藥,打針都沒用,必須拎着雞蛋去請我老媽,方可痊癒。掉魂兒這事說也神奇,但有時候不得不信。
我的腿疼的厲害,出手遲疑了,結果一掌打空,反被她制住,手背被扭得生疼,不覺“哎呦”了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