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姍姍來遲,想必是爲櫻妃和腹中孩兒祈福吧?”
嚴一凌先發制人,並不是爲了顯得她有多麼聰明伶俐,而是要讓皇后知道。如今能在皇上身邊說得上話的,再不是隻有沈家的女兒。
即便嚴家各種被打壓,她還是能夠威脅到她的皇貴妃。
“知我者莫若皇貴妃。”沈音苒溫然一笑,道:“皇上,臣妾的確是在積福堂爲櫻妃母子祈福。只是纔出積福堂,就聽侯奎說櫻妃宮出了點事情。”
目光落在畏縮着躲在皇帝懷中的沈涼悅臉上,她有些不痛快:“涼悅,你是哪裡不舒服了?本宮不是叮囑你好好歇着?”
沈涼悅不做聲,只是一個勁兒往皇帝懷裡鑽。
恨不得能從他胸口鑽進去似的。
“涼悅,別怕。”奉臨被她這股力氣弄得渾身不舒服:“別鬧了,好好說話。”
沈涼悅搖着頭,委屈的不行:“表姐,您若是真的要爲我和孩子祈福,您爲什麼要叫良妃過來?”
“叫良妃過來?”沈音苒狐疑:“本宮什麼時候叫良妃過來了?”
“什麼時候叫的我不知道,可是良妃不就是剛剛過來了麼!”沈涼悅說完一句話,便把臉緊緊貼在皇帝的肩頭。
似乎是很不想看見皇后。
“櫻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說的不清不楚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聽不明白。”嚴一凌在一旁輕輕的撫慰:“別怕,皇上不是在這兒麼?”
沈音苒微微一笑,自己找了個位置輕輕坐下:“是啊,涼悅,有什麼話當着皇上的面,說清楚也好。”
沈涼悅從指縫裡看見皇后落座,鬆開了抱着皇上的雙手:“方纔,樺嬪的手都被我掐紫了。是良妃告訴我,皇后娘娘特意叮囑她們過來。表姐,你爲什麼一定要良妃帶着樺嬪來我宮裡鬧事?是不是想害我沒有孩子?當年,宛兒姐姐的孩子是不是就這樣沒有的,你說啊!”
提到沈宛兒,奉臨的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
沈宛兒死的時候,她的孩子已經在肚子裡成形了。一屍兩命。
“你胡說什麼?”沈音苒嘆了口氣,略顯得無奈:“你宛兒姐姐的死是意外。沒有人能預料到。”
“那如果良妃和樺嬪害我跌倒,那我的孩子沒有了不也是意外麼?”沈涼悅一本正經的說:“這個是意外,那個又是意外,什麼都是意外,怎麼就那麼多意外?表哥,你說,意外是不是也可以是人爲的意外?有人算計好了這些事,裝作意外的樣子,達到預期的目的,這不就是謀算是存心害人麼?”
這番話說的頭頭是道,一點也不像瘋子該有的樣子。
沈音苒抿脣,又是嘆息:“本宮有什麼道理害你。你既然說是本宮叫良妃來的,那便着人去傳她過來。本宮當面和她對峙。”
“沒有用的。”沈涼悅搖頭:“良妃娘娘是來拉着樺嬪的。卻在我耳邊小聲的說了那句話。既然,她不想讓樺嬪聽見,只是偷偷告訴我,之後就一定不會承認自己做過什麼。”
嚴一凌點頭:“這話沒錯,不然方纔良妃就直接稟明皇上了。”
沈音苒動脣,
正要辯駁。
嚴一凌又道:“但這只是其中一種情況,另外一種,可能是櫻妃的錯覺。覺得良妃說了這話,其實並沒有。”
“皇貴妃不信我?”沈涼悅委屈的撅嘴。
“不是不信你,而是,擔心你。”嚴一凌走過去拉着她的手:“馮太醫不是說你的胎懷的很穩麼?那你就更要好好的養着胎,別的事情都沒有這個孩子重要。”
沈涼悅雖然點頭,可並不服氣。“表哥,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的話?”
奉臨凝眸看了她一眼,道:“孕中多思不宜,你還是聽皇貴妃的,好好靜養。”
“是不是因爲表姐陪了你多年,還爲你受傷,所以你才更偏心表姐?”沈涼悅委屈的紅了眼睛:“我入宮的時間短,又沒有和表哥一起經歷過危險的事,所以就算我說的是真的,你也不要相信?”
“涼悅,別胡鬧了。”沈音苒語重心長的說:“咱們都是皇上的人,又是表姐妹,皇上怎麼會不疼你不信你。”
“我不是鬧,我有證據。”沈涼悅說着話就甩開了嚴一凌的手。轉身撿起方纔被皇上踢開的那把匕首。
“櫻妃。”嚴一凌心頭一緊。不知道爲什麼,看見血淋淋的東西,她就會覺得很不安。
“我拿給你們看。”沈涼悅走到牀邊,狠狠劃破了雲錦的枕頭。伸手在裡面摸了半天。“表哥,你看。”
一個巴掌大的小藥包藏在裡面。
她解開繫着口的繩子,往外一揚。
一片一片有些發黃的葉子撒的滿處都是。
“這是什麼?”嚴一凌低頭看了半天。
“是藏紅花的葉片。”沈涼悅一本正經的說:“不信你問馮靖宇。”
其實馮靖宇留在這裡很有些尷尬。一來這是後宮的事情,二來這是皇帝的家事,怎麼也輪不到他一個太醫多嘴。
但問題就是,他必須要“巴結”櫻妃才能找到想找的人。
爲了這一層,他真是沒少受她的氣!
“是。”馮靖宇面無表情的點頭。
“這東西從哪兒來的?”沈音苒莫名其妙,就算她真的要害櫻妃,也不會用這樣的手段。
一小包藏紅花就能讓她小產?
只靠每天睡在牀上嗅到藥的味道?
那要等到猴年馬月?
何況櫻妃真的被藥效所害,馮靖宇怎麼會察覺不到脈象有問題。
“皇上,臣妾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沈音苒溫和的目光有些顧慮:“櫻妃是臣妾的表妹,是沈家的女兒。她有了孩子,能爲皇上開枝散葉,是整個沈家的福氣。臣妾沒有必要這麼做,也不屑如此。”
奉臨點一點頭,他的確覺得這不像是皇后的手段。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奉臨凝眉問:“近來有誰從太醫院拿過藏紅花?”
沈涼悅抱着被劃破的枕頭走到皇上面前:“表哥,您再仔細看看這個枕頭,您真的不認識嗎?”
她這麼一問,奉臨是覺得有些眼熟。
嚴一凌倒是沒什麼印象,只覺得宮裡繡孃的手藝都差不多。
“這東西,你是
從哪兒拿來的?”沈音苒似乎是想起了什麼?
未免皇上疑心,故作鎮定道:“看花紋和料子都不像是今年新貢的。”
沈涼悅雙手舉着端到皇帝眼前,渾身顫抖的說:“表哥,你仔細看看。這是宛兒姐姐用過的。”
“沈宛兒的?”沈音苒大爲震驚:“從她出事,她住過的明華宮就被上了鎖,你是怎麼進去的?”
“這個表姐不用知道。”沈涼悅縮了縮肩膀,壓低嗓音道:“宛兒姐姐有孕,涼悅有回入宮探望,清清楚楚的記得,這枕頭是皇后娘娘親自送過去給宛兒姐姐用的。”
話說到這裡,奉臨的臉色已經陰森的有些嚇人。“朕想起來了。”
起身走到殿中央,奉臨拾起地上的花瓣,放在指尖輕輕碾碎。
“宛兒的身子一向不好,她的起居飲食,皇后都格外用心。事事都是你親手經辦。”
“皇上,臣妾的確事事爲沈宛兒操心,但到底也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沈音苒錯愕的走到皇帝面前,輕輕跪下:“何況她的死,也並非是因爲小產致命。而是……而是因爲致命纔沒能保住她的孩子。這和這些藏紅花的花瓣根本就沒有關係。”
嚴一凌總覺得皇上從花瓣裡發現了什麼,也走過來看。 Wшw★ⓣⓣⓚⓐⓝ★C〇
花瓣上,似乎有一層絨絨的粉末,指尖上捻一下,又似乎沒有什麼不妥。
“是花粉。”奉臨平靜的說。
“就是花粉。”沈涼悅紅了眼睛:“宛兒姐姐有哮症。哮症在夜裡發作,她難受的不能呼吸,必然是拼命掙扎。可聲音卻沒有驚動門外的侍婢,沒有人進來把緩解哮症的香藥包遞到她手裡。也沒有人替她更換掉這個包藏禍心的枕頭。”
嚴一凌知道,沈宛兒的死一直讓皇上很懊惱。
畢竟沈家送進宮了這麼多女兒,除了皇后,也只有她被“恩准”有孕。
“宛兒有哮症?”奉臨是到現在才知道這件事。
想必,除了沈家的人,和近身侍奉宛兒的家婢,也沒有旁人會知道。
“皇后一定知道對麼?”
沈音苒先是搖頭,隨後又沉重的點了點頭。“這是太后的主意,宛兒姿容出衆,才貌雙全,是伺候皇上的最佳人選。何況她陪在皇上身邊的日子,爲皇上帶去了不少歡樂不是麼?臣妾雖然知道宛兒打出生就有哮症,卻也阻攔不了太后的決定。”
抹了一把眼淚,沈音苒動容的說:“宮裡的太醫,醫術精良。臣妾和太后都覺得宛兒不會有事,沒想到……沒想到她竟然是因爲這個殞命。”
當時,沈宛兒就這樣死在自己房裡。沒有人知道爲什麼。
沈家的人沒有說,皇上也沒有查。
就這麼不了了之。
原來櫻妃鬧這麼一出,就是要揭穿這件事。
嚴一凌不免對她另眼相看,失去了太后這把保護傘,櫻妃果然迅速的成長了。
“表姐,除了你和姑母,再沒有人知道宛兒姐姐最怕什麼。”沈涼悅哽咽的說:“那時候,涼悅還沒有入宮呢。姑母又豈會害自己送進宮來的人?那麼你告訴涼悅,不是你下毒手,還會有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