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一半,太后急匆匆就去了太妃宮。
沈音苒坐在琴前撫弄着音弦,曲調悽婉悠揚,娓娓動聽。
“表姐喝口蜜汁釀潤潤喉吧。”沈涼悅領着珠光進來,恬淡的笑着。
“你怎麼沒去積福堂?”沈音苒看她進來,怎麼會不奇怪。“算算日子,也沒去幾天。”
沈涼悅坐在她身前,從相反的方向撥弄兩下琴絃,亂了曲調。“表姐,你放心,積福堂我一定天天都去。還有就是,今早天還沒亮,我就來長寧宮侍奉姑母。比你來得早許多。”
沈音苒端起蜜汁釀聞了聞:“味道不錯,你親手調的?”
“當然。”沈涼悅笑容可掬:“姑母說,能親手準備膳食是一種享受,從前她就是這樣照顧在先帝身側。”
“你這樣乖巧懂事,本宮與太后都能放心了。”沈音苒擱下手裡的玉碗,並沒打算嘗。
“姑母事事爲沈家籌謀。涼悅幫不上忙,唯有在這些小事上盡心。不像表姐,這麼多年來獨佔恩寵,當真是勞心勞力。”沈涼悅怎麼也看不明白,她到底哪裡好。
“你也會有這樣一日的。”沈音苒動容的說。
手指觸及她吹彈可破的肌膚,沈音苒的笑容更明媚了些。“本宮十六歲的時候,也不及你這樣明豔動人。”
垂下頭溫然低語,沈涼悅問:“那表姐覺得,表哥會喜歡這樣的涼悅麼?
“當然。”沈音苒想也不想。“沒有人會不喜歡你這樣的明豔動人。”
”那就太好了。“沈涼悅故意道:“我多怕表姐不喜歡我這樣接近表哥呢!”
心裡暗暗的想,太后也真是不容易。短短的時日,就能調教的沈涼悅柔和起來,再不是一隻會張牙舞爪的瘋狗。
沈音苒笑容親暱不少:“怎麼會?能有個自家姐妹替本宮分憂,是莫大的福氣。從前的那些,都叫本宮大失所望,唯獨涼悅你,令我有所期望。”
沈涼悅總覺得這話暗有深意。
正狐疑皇后的用心,就聽見殿外是太后的聲音。
“姑母回來了。”沈涼悅提着裙子起身,興匆匆的去迎。“涼悅給姑母請安。”
只看了太后一眼,沈音苒頓時愣住了。“母后,這到底是……”
朝凰髻歪向了一邊,太后披着滿是褶皺的鳳袍,怒不可遏的走進來。臉色比鍋底還要黑。
“姑母……”沈涼悅也很意外,想問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銀鈴,你快去把這件鳳袍燒了,哀家再也不想看見它。還有,以後殿內再不許用這種顏色的料子,相似的都不行。”
太后狠狠將鳳袍撕碎,貝齒幾乎咬碎:“嚴碧、徐天心……很好!哀家絕饒不了你們!”
嚴碧自是不用說。徐天心怎麼了?
沈音苒端着一碗溫水送到太后手邊:“到底發生何事,母后怎麼氣成這樣?”
銀鈴忙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嚴貴妃帶着徐貴嬪闖了太妃宮。還不知道是怎麼弄出來那麼多條蛇,硬是連弓箭手都逼退了。”
“什麼
?”沈音苒大驚:“蛇?”
“不會吧?”對於太妃宮的事情,沈涼悅也知道一些。“弓箭手少說也有三十人,幾條毒蛇就將他們逼退,豈不是成了笑話?他們手裡的弓箭難道是木頭做的?”
略微擡了擡眼,銀鈴道:“起初只有三五條,後來……兩三條蛇,正夠盯着一個人。”
“這怎麼可能?”沈涼悅纔不信。“宮裡有奴才專門清掃,什麼地方藏的下這麼多蛇?”
沈音苒則關心另一件事:“那母后是怎麼全身而退的?可有受傷麼?”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太后就氣得肺疼。
銀鈴當然不敢說,如此滅太后威風的事,她哪敢多嘴。
見太后沉默不語,沈音苒識趣的轉了話題:“遙光,你快去傳太醫過來,給太后請個平安脈,也好叫咱們都放心。”
“是。”遙光心裡正好奇徐天心怎麼捨得出蛇了。皇后這一打發,她便有機會出長寧宮探探信兒。
銀鈴取了一件鳳袍給太后穿好,隨後也退了下去。
這才歇下臉上的尊貴,太后凜聲道:“虧音苒你還好意思問哀家。哀家的臉今日生生都丟盡了。”
“母后。”沈音苒面露難色,憂心的說:“臣妾不知……”
“你是不知,且還不智。”太后冷哼:“你不是問哀家怎麼逃出來的麼?哀家脫了鳳袍,捂着身子,從太妃宮裡一路小跑逃出了宮門。在奴才們的眼皮子底下灰溜溜的抱頭逃竄。要不是如此,只怕早就被毒蛇活活咬死。”
沈涼悅杏目裡瞪出了淚花:“姑母,怎麼會這樣?難道那些蛇是有人故意放出來的?”
“問你表姐吧!”太后陰眸一轉,恨意不滿了面龐。“平陽王的死,哀家還沒有向嚴碧興師問罪,她可倒好,竟找去了太妃宮,還給哀家這麼大的難堪。你到底還要忍到何時才肯出手?”
沈音苒跪下,硬着頭皮道:“姑母息怒,是音苒不好。未曾隨行侍駕,纔會叫姑母您受辱。”
“隨行侍駕?”太后從鳳椅上走下來,托起她的下頜。“你去了,毒蛇就不咬人?還是你去了,你能嚇退那些蛇?”
“臣妾……”沈音苒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太后狠狠推坐在地。
“收起你那副楚楚可憐裝無辜的樣子。哀家是問你,何時對嚴貴妃動手?嚴家的人,已經騎在哀家頭上了。難道你能眼睜睜的看着沈家的人一個一個被誅除,最後輪到你自己麼?”
從來沒見過太后對皇后發這樣的脾氣。
沈涼悅嚇呆了,好半天縮着身子不敢動。
“音苒明白姑母的意思。”
“光是明白有什麼用?”太后咄咄相逼:“你必須告訴哀家,你有什麼對策。現在就說。”
沈音苒努了努嘴,好半天沒說出一個字來。
“你信不信,哀家能扶持你走到皇后之位,就一樣有辦法廢了你?”太后盛氣凌人,口不擇言。
話如同一把刀子戳進沈音苒心口。
“姑母。”沈涼悅顫音道:“您別生氣了,當心鳳體。表姐
一定有辦法的。”
“有辦法。她會悶葫蘆似的說不出一個字來?”太后恨得不行。“我們沈家,怎麼會出了這樣一個沒有腰桿的皇后,叫哀家死不瞑目!”
“要不這樣吧。”沈涼悅打着圓場:“姑母有什麼好辦法,只管吩咐表姐去辦。”
“哼。”太后冷笑了一聲:“我還能有什麼好辦法?”
沈音苒垂下頭去,寧和道:“辦法,或許臣妾有。”
太后狐疑的看着她,好半天才道:“那你倒是說說看。”
“借太妃的手,除掉嚴氏。”沈音苒好半天才吐出這幾個字。“只是這樣,太妃就……”
“不行。”太后臉色陰沉的如同鬼魅:“太妃是該死。哀家和她鬥了大半輩子,又保了她大半輩子。她是捏在哀家手裡的一隻螻蟻,到了該死的時候,不費吹灰之力。現在卻不行。”
沈音苒怎麼會不明白。
沒有了太妃,肅親王就不會乖乖聽太后的話。
來日皇上一旦對沈家動手,這無疑是少了一道屏障。
“那就只有……從臣妾入手。”沈音苒垂下眉眼,猶豫的說:“皇上不喜歡後宮起爭執。”
“你這法子用了多少次,靈麼?”太后鄙夷不已。“當初嚴氏謀害你,令你長久不能有孕。也只不過是被髮落冷宮短暫日子。很快不就又承了寵?你就不能有點好點子?”
沈音苒紅着眼睛,難過的不行。“都是臣妾沒有用,未能爲太后分憂。可臣妾心急如焚所想,也無非就只有這麼多。臣妾實在……”
“夠了……”太后只覺得胸口悶的厲害:“哀家這麼多年苦心經營,真是白費了,通通都白費了……你們,你們……活活氣死哀家,要活活氣死哀家對麼?”
就聽見咕咚一聲,沈音苒和沈涼悅還沒回過神。太后已經重重的仰倒在地,閉上了眼睛。
“母后……”
“姑母……”
“快來人,傳太醫。”沈音苒嚇得不輕,跪着去扶太后。
沈涼悅則只敢在一旁跪着,驚恐的看。
銀鈴連忙進來,發覺不好,試探的將食指貼在太后鼻下,幸虧還有氣。“快去請太醫過來。你們幾個扶太后回內寢。”
沈音苒紅着眼睛哀哀的喚:“母后,您別嚇音苒,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沈涼悅跪在地上腿軟的不行,除了哭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姑母……”
遙光還沒走到太醫院,就看見長寧宮的奴才瘋魔似的往太醫院奔。“你們這是怎麼了?”
“太后昏過去了。”那奴才驚慌的說:“皇后娘娘吩咐奴才趕緊請太醫。”
“太后昏過去了?”遙光只覺得奇怪。沒被蛇咬死,難道被自己人給氣死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皇后精心的傑作。
這麼多年來,但凡有事,一定是太后沒頭蒼蠅一般的往前闖。
而皇后,只會沉穩的躲在她背後,伺機而動。
無聲的嘆息,遙光真是想不明白了,到底要怎樣才能讓皇后露出狐狸尾巴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