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蒼穹殿,嚴卿解開身上的斗篷交給繽桃。
小侯子急匆匆的迎了出來:“娘娘恕罪,奴才剛要給您送信兒。幾位大臣現在還在書房裡,皇上請您先不必過來。”
“哦。”嚴卿倒是沒有異色:“既然皇上忙着,那你就盡心去伺候吧。本宮這就回去。”
“多謝娘娘體諒。”小侯子賠笑道:“奴才送您。”
“不必了。”由着繽桃給自己披上斗篷。嚴卿溫然的笑容看上去很平和:“待皇上處理完政事,只說一句本宮來過即可。”
“是。”小侯子目送嚴妃離開,才長長的嘆了口氣。
要是讓他知道皇上不見的原因,估計是要擔心了。
書房裡,奉臨一臉沉靜的看着幾位規諫的老臣,眸子裡閃過一絲狐疑。“諸位卿家所奏之事,朕需要些功夫逐一查明。”
“皇上,臣等身爲言官,聖前直諫乃屬本分。且諫言必得是經過深思熟慮,詳加嚴查,不敢有半分馬虎。”宋元才低首恭敬道:“皇上盡責愛民,理當親自過問。但老臣斗膽。請皇上先將幼林、古風兩處將軍卸職,交由欽天司嚴審。並責令副將軍替補行使大將軍之權,以免造成軍中混亂。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奉臨皺眉,冷聲道:“如此一來,動作是不是太大了些?”
“皇上。此事非得儘快不可。否則一旦走漏風聲,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樑一新附和道。
“是麼!”奉臨不以爲意:“風聲如何能走漏出去?難道朕身邊盡是不可信之人?”
“這……”幾位大人面面相覷,礙於皇帝的臉色,他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書房裡又是一陣沉寂。
嚴卿正要上轎子,就聽見新菊說:“皇貴妃娘娘的轎子正向這邊來。”
“姐姐也來了?”嚴卿有點好奇。
原本皇上是請她過來品茗,沒想到御書房裡有大臣在。
姐姐一向耳聰目明,難道不知??嚴一凌急匆匆的下了轎子,皺着眉頭走過來。不等嚴卿行禮,拉着她的手就問:“你見到皇上了麼?”
“沒有哇,不是說皇上正在議政,書房裡有大臣覲見麼!”嚴卿瞧着她焦慮的樣子,心裡有些緊張:“姐姐,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略微點頭,嚴一凌拉着她走到一邊:“言官又有動作,這次彈劾的是駐守幼林、古風駐守的兩位將軍。”
“彈劾他們?”嚴卿知道這些人都曾經是父親的良將。“什麼罪名?”
“表面上是玩忽職守,實際上是暗指他們通敵賣國。”嚴一凌揪着心。還以爲還不容易平息了嚴鈺被彈劾的風波。宮裡能太平一段日子。沒想到。年還沒過,這就要再生禍亂了。
“姐姐是怎麼知道?”嚴卿問。
“外面的親信密送了消息入宮。”嚴一凌得知此事,完全是兩個渠道。其一真的是嚴家的功勞,其二,奉擎也有暗中送消息給她。
嚴卿的心也開始顫抖:“之前,沈家的南北將軍自動請辭,皇上派去頂替的將領隸屬軍中。實則是已經收回了兩處的兵權。於是外面的人紛紛猜測,是皇上有意對沈家動手,所以沈家未雨綢繆,以請撤的方式以退爲進,討皇上歡心。”
這些事,嚴一凌也都明白,隨意嚴卿說話的同時,她不住點頭。
“那現在……皇上是要對嚴家下手了麼?”嚴卿惶恐不安:“是不是哥哥的事情最終還是被平息,所以皇上暗中授意言官門繼續覲見?”
“如果是皇上的聖意,那就太可怕了。”嚴一凌心裡也有這樣的猜疑。她很害怕。皇上之前做的那些事,僅僅是爲了穩住她的心。不叫嚴家有所察覺。
“姐姐,那怎麼辦?”嚴卿只覺得寒風鑽進了身子,冷的她顫慄不止。
“不知道。”嚴一凌道:“所以我來打探一二。”
正說着,小侯子領着幾位大人從殿裡走出來。
嚴一凌收斂了臉色,並向嚴卿示意。
嚴卿也將憂慮藏匿起來,不叫人看出端倪。
“臣等恭請皇貴妃娘娘金安,嚴妃娘娘安。”
似乎沒料到皇貴妃和嚴妃都候在殿外,幾位言官的臉色如出一轍的緊張。
“平身。“嚴一凌平靜的說。
“臣等不敢打擾娘娘清靜,告退。”開口說的正是宋元才。
自從在蒼穹殿前,皇貴妃給了左子如一頓教訓。前朝的官員們,便沒有人不知道這位嚴家長女的厲害,誰也不敢冒然在她面前多口多舌。
“去吧。”嚴一凌還是平靜的說話,沒有一絲額外表情。
她越是這樣,越叫這些人看不出心思。
待到人走遠了,小侯子才問:”皇貴妃娘娘是來給皇上請安的吧?奴才這就進去通傳。“
皇上被這些臣子氣個半死,小侯子也不敢確定,這會兒他有沒有心情見貴妃。
“好。“嚴一凌和顏悅色的點頭:“有勞你了。”
“姐姐這時候進去,不怕皇上會……”嚴卿憂心忡忡的問。“若是皇上不滿嚴家,真的有削權削兵的打算,只怕也不願意叫姐姐過問。”
“所以,我不能自己開這個口,我得要皇上主動說清楚這件事。”嚴一凌拍了拍嚴卿的手背:“你先回宮。”
“是。”嚴卿凝重的點頭:“姐姐你自己要當心。無論怎樣,切莫再頂撞皇上了。”斤吐叉號。
說真的,每一次姐姐頂撞皇上,嚴卿都嚇得心顫不已。
她不知道爲什麼姐姐敢在皇上面前這麼硬氣。反正她是不敢的。
即便是皇上再寵愛,天子仍然是天子。天子要的是自己的顏面,斷然不會爲了兒女私情,就罔顧一切。
與她目光相交,嚴一凌溫和的笑着:“你放心,絕招不能每次都用。總得要緩緩,換換別的手段。”
“嗯。”嚴卿將信將疑的點頭:“總之姐姐當心。”
小侯子一臉喜色的出來,快語道:“皇后請皇貴妃娘娘書房說話。奴才給您領路。”
嚴卿目送姐姐進去,才嘆息着轉過身子:“這時候,可千萬別再出什麼差錯。”
哪知道話音還沒落,她就瞧見楊絮匆匆過來。
“楊姐姐也是來求見皇上的?”嚴卿少不得皺眉。
“不是。”楊絮上氣不接下氣:“皇貴妃呢?”
“姐姐剛進去。”嚴卿臉色不大好:“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良妃領着樺嬪去櫻妃宮探望,哪知道一言不合,樺嬪和櫻妃就起了干戈。”楊絮急切的不行。“皇后娘娘這會兒正在積福堂禮佛,奴才們不敢打擾。只好叫人去請皇貴妃。哪知道皇貴妃又不在宮裡。”
“良妃帶着樺嬪去櫻妃宮做什麼?”嚴卿覺得這事蹊蹺:“她難道不知道樺嬪和櫻妃有仇麼?”
“我看她是知道,所以才故意這麼做。”楊絮皺着眉:“自己的傷剛好一點,又開始攪和了。生怕後宮裡日子安逸。”
嚴卿嘆了口氣:“不如還是請萬貴妃過去吧。姐姐剛進去,怕是……顧不上櫻妃那頭。”
“你還不明白麼!我是怕這件事會牽連到皇貴妃。那個樺嬪一向敬重皇貴妃,萬一叫人利用了……”
楊絮攥了攥拳頭:“要不我讓小侯子通傳一聲,索性這件事情也讓皇上知道。”
“不要。”嚴卿攔到:“那還不如去積福堂求見皇后。”得罪皇后,怎麼也比得罪皇上好。
“那……”楊絮是覺得,皇上不會處理此事,一定會以保全皇嗣爲目的。而皇后則剛好相反。櫻妃雖然是沈家的人,但孩子不是皇后的,她一樣不會留情。
雖然不知道皇貴妃覲見皇上有什麼要緊的事情,但楊絮還是從嚴卿臉上看到了顧慮以及惶恐。“行了,事不宜遲,咱們還是先過去吧。”
“姐姐來得及,快上轎子。”嚴卿扶着楊絮上了轎子,隨後自己纔上去:“繽桃,快,去積福堂。”
還不知情的嚴一凌,只在爲嚴家的命運擔憂。
走進書房,她看見的只是皇帝溫和的目光。“臣妾給皇上請安。”
奉臨頷首,示意他起來,隨手打開摺子旁邊的一個紫檀木匣:“你看看這個。”
嚴一凌走過去雙手捧起了木匣:“這是?”
“朕閒來無事,親手雕刻的一點小玩意兒。”奉臨起身走到她身旁,並肩站着。“好不好看?”
“皇上的手可真巧。”嚴一凌的臉上只有笑意。這是一塊玉雕刻的別院天地。
就是皇上帶着她去的那個地方。
門外的竹林,鵝暖石路。
門內的茅草車,水井。就連琉璃的房頂,一片一片的瓦,也雕刻的十分清楚整?。
“朕不能每天陪你過去,把這個木匣放在你身邊,想時就打開看看,總算能彌補一些。”奉臨指着亭子裡空蕩的位置,笑着說:“回頭朕再雕兩個小玉人,你,和朕,放在這裡,便是十足的有趣了。”
嚴一凌惦記的是彈劾的事情,皇上東拉西扯的說這些話,反而叫她不知道怎麼開口問。
“是啊,如此就真是太有趣了。”
“你喜歡就好。”奉臨笑着說:“幼時愛玩這些,長久不動,手藝都生疏了。”
他不覺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皇上,你的手?”嚴一凌看見指頭上的血口子:“弄傷了?”
“小事情。”奉臨不以爲然:“朕總盼着快些過年,過完了年,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會麼?嚴一凌滿心疑惑,但她也希望冬天趕緊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