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用過早膳,知道皇上已經下朝,嚴一凌就帶着精心準備的糕點去蒼穹殿給皇上請安。
不巧幾位大臣正在書房與皇上商議要事。
“娘娘,要不您先在這裡坐坐歇會兒?”小侯子好久也沒見着皇貴妃,自然是熱絡。“奴才叫人端一碗後廚才做的八寶甜酪給您嚐嚐?”
“好。”嚴一凌笑着答應他。
司空贇正好從書房裡走出來。
“老臣給皇貴妃娘娘請安。”
“是司空將軍。”嚴一凌頷首笑應。
司空贇雖過花甲。但是雙目迥然有神,身板結實魁梧,一點不顯老態。
和當日在司空府相見時,更是多了幾分英氣。
“皇上還在裡面朝臣談議國事,皇貴妃娘娘若是有空,可否與老臣閒話幾句,權當是敘敘舊。”
“自然好。”嚴一凌點頭:“老將軍請。”
司空贇並不討厭這位皇貴妃,相反,從她第一次來司空府做客,他便看出她的蕙質蘭心。
“皇貴妃娘娘光陰寶貴,那老臣便不在明人面前說暗話了。小女楚月和令兄的婚事,皇上已然向老臣提過,老臣也點頭答應了。眼下就只等嚴家帶着聘禮來我司空府提親。”
“老將軍開明。本宮母家與司空家都是將門,總算門當戶對。本宮與楚月情如姐妹,自然是不會虧待她。且。老將軍也應當是有所耳聞,我兄長的孩子玉玉,是楚月撫育長大,猶如己出,格外親厚。”
司空贇點頭:“正因爲楚月與令兄嚴鈺有情,又與皇貴妃您投緣,老臣纔不願意阻攔此事。但實際上,大女楚喬並不贊同這門親事,各種緣由。她也曾在信箋中提及過。”
嚴一凌知道楚喬不贊同,也猜到她會說多麼難聽的話。“其實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將軍也是愛女心切,最明白什麼纔是對她們最好。”
“是。”司空贇點頭:“所以老臣。有個不情之請。”
“本宮如何敢當,將軍明言就是。雖未必能做到,但本宮一定盡力而爲。”嚴一凌現在可不敢打什麼包票,她自己的前程,都是個未知之數。
“楚喬魯莽,自幼又被她娘寵壞了,嬌生慣養。楚月乃是跟着老臣長大,性子從小就葉烈一些。所以她們所爲姐妹,卻絲毫不像。這一回,老臣也得知楚喬誤害了大皇子殿下,心頭愧疚。可……老臣敢以性命擔保,她絕不會存害人之心。”
嚴一凌點頭:“這一點,本宮也明白。當日在司空府做客,將軍您盛情款待。這一回赴車遲。若非得將軍您的支援,事情也未必能順利解決。說到底,本宮心裡念及老將軍您的恩惠,看僧面也好,看佛面也罷,都不會讓喬貴嬪有事。這也是今日,本宮何以來求見皇上的原因。”
司空贇很是感激:“有皇貴妃娘娘這句話,老臣就安心了。那便不打擾娘娘享用甜酪,老臣告退。”
“將軍慢走。”嚴一凌很高興司空贇如此的明白事理。即便是眼下鬧到這個地步,他也沒有拿楚月和嚴鈺的婚事作爲要挾。
嚴一凌坐在一旁,慢慢的吃着碗裡的東西,只待等下面見了皇上爲喬貴嬪求了情。就趕緊讓嚴鈺去司空府提親。
不多時,大臣們紛紛退了出來。
嚴一凌這才得以入書房,給皇上請安。
“皇上,臣妾帶了些糕點過來,都是章嬤嬤和素惜準備的。在宮外多日不曾用過。臣妾吃着可口美味,就拿來給皇上嚐嚐。”
說話的同時,嚴一凌從葉歡手裡接過糕點,一小碟一小碟的放在皇上手邊。
擺好之後,葉歡便識趣的退了出去。
“皇上嚐嚐,可喜歡這味道麼?”嚴一凌溫和的笑着。
“你不是……不是嚴碧麼!”奉臨逐一的看過這些糕點,眉頭鎖的很緊:“既然不是碧兒,你怎麼知道朕喜歡吃這些?”
他還是放不下這件事。
嚴一凌脣邊的笑容不由得凝固。“皇上,這件事,臣妾能否從頭到尾的講一遍?”
奉臨抿了口茶,拿起了一塊糕點,又放回了碟子裡。“長話短說吧。”
“好。”嚴一凌想了想,就從她猝死的那個夢講了起來,一直講到她從樓梯上滾下來,有了嚴碧對皇上的記憶。
每一個字,她都是用心再說,說的時候,表情嚴肅。
奉臨聽着,默不作聲。腦子裡卻穿插着她所描述的各種畫面。
他忽然明白,有那麼一段時間,她爲什麼若即若離,就是怎麼也難以讓他走近。
他懂了她爲什麼那麼怨恨皇后,又爲什麼寧願把自己的恩寵給旁人也不想和他在一起。
“那段時間,奉擎經常偷偷的入宮,想來你沒有拒絕他,是因爲你根本不是嚴碧。”
“皇上,如果您懷疑我在宮裡是爲了給奉擎當眼線,那我就真的沒有什麼好解釋的了。畢竟從頭到尾,我只是想替嚴碧好好照顧一雙兒女。只是……”
“怪不得你眼裡就只有孩子。”奉臨喟嘆了一聲:“朕自問博學多識,度過不少奇談怪論,也聽過歷史上流傳下來的種種野記雜文,可是如你說的這般,朕還是第一次聽到。”
嚴一凌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所以,你今天的來意,就是爲了向朕解釋這些?”奉臨覺得她不是個急性子。往往不歡而散的時候,她都能沉得住氣,繃着不見他。直到他被耗得快要發瘋了,主動去找她,纔會看見她很是難得的笑臉,有時候,這笑臉也不是那麼容易見到的。
於是這一回,她主動過來了,他便猜到是有其他的目的。
“是爲了喬貴嬪的事。”嚴一凌倒也坦誠:“皇上,喬貴嬪雖然刁蠻任性,衝動高傲,但是她的心不壞。不然就不會每次有事,都被人當刀子使。而時候,她除了和人爭恩寵,就沒有了其餘的手段。眼下,楚月和嚴鈺的婚事,是咱們都想看見的。這個時候,本來就不該節外生枝,索性這次奉舉沒有什麼大礙,皇后娘娘也秉持正義,責罰了喬貴嬪,這事不如就翻過去吧?到底喬貴嬪對皇上也是一片癡心。”
“是啊。”奉臨很贊同這最後一句呢。“喬貴嬪對朕,的確是一片癡心。那麼你呢?”
嚴一凌被他問了愣住了。“皇上的意思是……”
“你是因爲有碧兒的記憶,所以纔會對朕略顯幾分親暱。還是……你漸漸適應了這裡的生活,漸漸習慣了有朕在側,所以纔會慢慢喜歡上皇貴妃這個身份?”奉臨有些不自信。他不知道,長久以來,她對他到底有多少真心。
“怪不得,你一直都那麼想出宮。怪不得這次一回來,你就急着爲這個安排,爲那個打算。你心裡該不會是盤算這,等這些事情都處理好了,你就偷偷離宮。問馮靖宇要一瓶能掩人耳目的詐死藥,人不知鬼不覺的就從朕身邊永遠的消息吧?”
臉上有些掛不住,嚴一凌不得不承認,皇上還真是猜透了她的心思。
“我肚子裡懷着你的孩子,你覺得我真的對你……僅僅是憑別人的記憶麼?”
心裡有些不舒服,嚴一凌嘆了口氣。
“我不是沒想過,頂着別人的身份服侍別人的夫君,到頭來就真的好。可是我始終相信,若真的心有靈犀,許多事情不必宣之於口,就一定能知道彼此的心意。看來……這不過是說說而已,未必就是真的。”
兩個人僵持了片刻,嚴一凌屈膝:“那皇上慢慢享用吧,臣妾告退了。”
“等等。”奉臨叫住了她:“你不是嚴碧,那你叫什麼?”
“嚴一凌。”這個名字,從自己的嘴裡說出來,竟然有些拗口。“傲雪凌霜的凌。”
她緩緩的走了出去。
他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的背影。
到了這一會兒,談不上生氣,也談不上懷疑。
他就是想知道,到底這麼多年,他在意的是眼前的她,還是碧兒。
而她,到底又是爲了什麼纔對他這麼好?
有幾分真心?
奉臨默不作聲,將桌上的糕點一塊一塊的吃了下去。
“皇后娘娘。”依蘭快步走進殿來:“皇貴妃爲了喬貴嬪的事情去求見皇上了。不過奴婢不能確定,她是去說好壞,還是……反正聽御前的人說,皇上的臉色不是太好。這會兒已經去了熙榮園。”
“皇上的臉色不好,未必是因爲喬貴嬪。本宮倒覺得,是他和皇貴妃生出了什麼嫌隙。”沈音苒凝眸:“皇貴妃就是如此,每每皇上將她捧上天,她都要把皇上踹下來。你想辦法去問問御前伺候的人,外出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奴婢明白。”依蘭低聲問道:“那若是皇上把喬貴嬪放出來該怎麼辦?那會兒,楊妃鬧騰的厲害,娘娘您纔會賞了她板子……”
“喬貴嬪不足爲患。”沈音苒揉了揉眉心:“她最厲害的就是那張嘴了。本宮難道還怕她來毓秀宮吵翻天麼?再說,皇上這不是過去看她了。有了皇上的寬慰,她還能有什麼氣。”土協名才。
看了看天色,沈音苒起身:“翊兒這會兒該餓了,咱們去看看他。對了,櫻妃那太醫有去看過麼?是怎麼說的?”
“太醫倒是時常去,可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櫻妃的瘋病越發厲害了,見人就抓。哪個太醫會嫌自己命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