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敗在剛愎自用,這一路過來你都這般,固執己見,而且將軍您過於自高自大了,記吃不記打!”楚瑾泉笑了,同樣,在這個時候可以笑得出來的也就只有他楚瑾泉與清桐兩個人了。
楚瑾泉的手微微的用力,鋼刀那鋒銳的刀刃更加是迫近了他的咽喉,濮陽遜想要反抗,但是完全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剛剛自己距離楚瑾泉過於近了,這樣近距離的程度中,想要進攻是不能夠了。
他這才知道,楚瑾泉果然是人中龍鳳,一開始的計謀就沒有想衝着勝利來,而是以敗爲勝,讓他放鬆警惕感,然後慢慢的靠近了自己,楚瑾泉的嘴角有了一個猙獰的冷笑,說道:“你可知道擒賊先擒王,打蛇打七寸的道理。”
“你要說什麼?”饒是身經百戰,濮陽遜還是臉龐上一篇晶瑩的汗水,冰涼的汗水一滴一滴滾落了下來,楚瑾泉則是微微的笑了,說道:“我想要讓你下令讓這些人全部停止,所謂止戈爲武,你我都是武人,都是戎人,爲何不然他們成爲朋友呢?”
“本將做不到!”他一面說,一邊哈哈的笑了,是苦笑。
“您可以做得到,相信我,您可以,只要是您願意的您一定可以,您看到了,我們的大戰不過是爲了城池而已,而百姓呢,兵丁呢,他們得到了什麼,失去了什麼,只要天下大局已定,這些流血與犧牲爲何不一下子降到最低呢?”
道理誰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他濮陽遜也知道自己是讓人當槍使了,但是自己的女兒目前是東陵國的皇后,可以說自己的軟肋就在景墨的手中,他看到楚瑾泉,是打心眼裡喜歡的,但是也明白這一輩子想要做朋友都不可以了。
“你要做的,我也是想要的,好吧!”他重重的嘆口氣,楚瑾泉立即失禮的將自己手中的短刀丟開了,無比的放心,短刀丟在了旁邊的雪堆中,然後沒入了地面,上面乾乾淨淨,並沒有一點兒的紅色。
說明他並不忍心去做任何的殺戮與浩劫了,濮陽遜也將大刀扔掉了,然後重重的嘆口氣,在馬背上說道:“東陵國的勇士們,成國兵曾經幫助過我們,這一次的大大戰過後,你我就是可以回去,也是會死在昏君的手中……”
聲音中氣十足,沒有受傷,旁邊馬匹上的是楚瑾泉,這兩個人一個就是狼,一個就是狐狸,讓人看的觸目驚心,他們什麼時候開始成爲一個陣營的,不知道楚瑾泉給濮陽遜灌了什麼米湯,這時候竟然……
“這個昏君,本將不伺候了,投降!”
說完以後,他朝着楚瑾泉的方向重重的一揖,楚瑾泉在這樣荒寒的冰天雪地中畢竟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立即伸手握住了那龜裂的手掌,說道:“進城去。”
地上的人都跪在了那裡,唯獨城樓上的人不明就裡,還要放箭,狼譚可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一個勁兒的指揮弓箭手,弓箭手層層疊疊的準備着,箭簇也是飛來飛去,一會兒以後已經開始飛落了過來。
“公主,情況有變,您看……”季屏儒指了指前面的位置,大軍很多都下跪了,腦袋自然是低了不少,從這些匍匐着的人頭頂將目光放眼看過去,只見清桐永遠都想象不到的場景竟然呈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幾乎沒有張口結舌,幾乎沒有大喜過望,幾乎沒有熱淚盈眶,“這是真的,皇上,您掐我一把。”清桐一邊讓蕭鳴白掐自己,一邊頓住了,“狼譚,匹夫,不可放箭。”狼譚立即頓住了,旁邊的兵丁也一個個都頓住了。
“過來看!”
清桐一揮手,狼譚不情不願的走了過來,從這裡看過去,亂軍已經凝立了,這個場景就像是讓冰天雪地給凍僵住了一樣,他看到黑馬上的濮陽遜丟開了自己的大刀,竟然還在低頭行禮,不禁覺得自己看錯了。
“乖乖,這是哪一齣?”箭簇製造了十來萬,沒有想到才用了一半都不到就已經開始投降了,這個事情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很快的,又有了新的發現,這些兵丁一個個都將自己的武器交了出來。
清桐大喜過望,剛剛以爲楚瑾泉已經死了,這時候看出去,才發現楚瑾泉還好好的,然後伸手將馬背上的濮陽遜給攙扶了一下,說道:“將軍,進城去,您還是武威將軍,我還是我,對您秋毫無犯。”
“您要是覺得成國可以安身立命,我們自然是倒履相迎,與清桐說的話一般無二,您哪一天厭倦了這裡,想要離開的時候我們一定會放走您與您的軍隊,我雖然是一個將軍,不過一言九鼎,誰要是您的敵人,也是我楚瑾泉的敵人,將軍意下如何?”
“我知道,你不會說假話,你不會的。”他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的淚水,這個鐵血男人竟然是哭了,要是早一點兒開始投降,自然是不會有這樣多的英靈死亡,他愧疚的幾乎是無地自容。
“將士們,將你們的武器全部都收起來,東陵國我們是回不去了,回去以後也是一死了之,倒不如投降,往後無論如何,我們跟着楚將軍走就是了。”聲音高亢嘹亮,喊話過後,城樓上的清桐也是聽到了。
“這是不是油炸花生米?”從那個“油炸花生米”的事情,他們幾個人心照不宣起來,就連蕭鳴白都這樣問清桐,清桐握住了蕭鳴白的手,說道:“雖然很危險,不過信任無比重要。”
一邊說,一邊讓狼譚去開門了,城門有六重,一重比一重更加結實,狼譚與幾個力大無窮之人去開門了,過了很久以後,城門這纔打開了,馬背上的俘虜全部都下馬,然後有人將自己的兵器交了出來。
平靜,一種非常詭異的平靜,清桐看到楚瑾泉與濮陽遜有說有笑,好像剛剛的事情並不曾發生過,剛剛他們二人本就是朋友一樣,清桐提高警惕,給旁邊的季屏儒說道:“情況有變,給我一張弓。”
清桐握住了弓箭,然後在黑暗中將自己的準星寸步不離的放在了跑濮陽將軍的身上,這人要是可以不顧一切的殺了楚瑾泉,哪怕自己的命沒有路了,這些人全軍覆沒在景墨的心中也是值得的。
因爲景墨的心中,這些人基本上就不是人,而是一些草芥,一些可以用來作戰的草芥而已,他根本就不在乎,清桐想到這裡微微的緊張起來。
“將軍先行一步,末將隨後就到。”這樣一說,清桐看到楚瑾泉就到了前面,因爲已經是投降過了的,所以楚瑾泉是沒有戒心的,而她看到了濮陽遜慢慢的伸手在自己的馬靴中拿出來一把匕首。
然後……
清桐以爲濮陽遜要殺楚瑾泉,自己都捏了一把冷汗,但是就在這時候,濮陽遜貌似也是經歷了一種非常痛苦的選擇,然後匕首一刀就刺在了自己的胸口,他高大的身形立即滾落在了地上,晶瑩的冰雪,映襯一張萬年冰冷的臉頰。
“將軍,將軍!”旁邊的幾個兵丁立即圍攏了過來,楚瑾泉也是立即撥轉馬頭並且很快從馬背上下來,看着極力的忍耐住了疼痛的濮陽遜,說道:“您這又是何苦?”
“我的女兒還在東陵,要是我果真到了成國,前腳進去,後腳就有人會殺了女兒的,今天是我自殺,大家都知道,是我們敗了,敗軍之將只有一個身首異處的結果。”
“將軍,您錯了,爲何這樣不理智,您的女兒我們會讓人去救出來的,您何苦出此下策?”他的眼瞳黯綠,握住了濮陽遜的手,濮陽遜苦笑,嘴角立即有了紅絲絲的血漬,“我要是進城,對得起這些奮勇殺敵死了的人嗎?”
“將軍,到城中我給你找最好的醫者,一定讓你好好的。”
“不,不,你要是讓人救了我,我這一輩子就會和你鬥爭到底,楚瑾泉,答應我,答應我!你一定不可以對我的人刀兵相向,答應我,楚瑾泉!”
“是,是,將軍放心就好。”
楚瑾泉立即用力的握住了他的手,那粗糙的微微一頓,嘴角出現一個欣慰的笑容,楚瑾泉伸手閉合住了他的眼睛,那銅鈴大眼還看看這前面雪堆中的人,那些屍體橫七豎八,那些人剛剛還是鮮活的生命。
“將軍好走。”
楚瑾泉讓人擡着濮陽遜的屍體到了城中,亂軍全部都收服了,這一仗以濮陽遜午門自刎作爲句點,封閉在了歷史的塵埃中,楚瑾泉的軍隊勝利,雖然損兵折將,不過還是收復了六萬人馬,如此一來,萬事俱備。
瑩玉緣高山嶺岫,水晶碾陸地樓臺,經風霜過後,一片玻璃砌老樹槎丫。漫天漫地都是白色的,城門中,清桐邁步走了出來,看到剛剛還好好的濮陽遜,這時已經自刎,心裡面五味雜陳,儘量不將目光停留在這一具屍體上。
然後站在了城門旁邊的位置,亂軍都到了城中以後,楚瑾泉最後一個站在了城門的位置,在冰天雪地中,他的目光慢慢的落了過來。
人們就如同蠶食柔葉,蟹走平沙。很慢很慢到了城中,清桐說道:“勝利了,你是頭等功臣,你做出來的事情千百年來說出來都沒有人會相信,楚瑾泉,你是人中龍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