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國。
紫華城,城中,清桐的客寓。以前或者說,這裡是長公主的宮殿,但是到了清桐決定離開的時候,這裡的一切也就沒有了清桐的印記,她要離開了,這裡的一切不過是自己以前居住時候擁有短暫使用權的處所。
這裡的一切,她決定要全盤都捨棄,這樣纔可以展開以後的事情,而昨晚的篝火晚會以後,清桐倒是覺得腰痠背痛腿抽筋,休息了很久以後,這纔有了一種容光煥發的模樣,清桐一早起來,只是在自己的宮殿中來來回回,並沒有出門去。
綠凝與猗琴走了過來,一臉“打小報告”的模樣,“公主,皇上還跪在外面。”清桐正在梳頭,剛剛還覺得頭髮比較潤滑,心道自己已經兩天沒有洗頭了,爲何沒有經過沐浴的頭髮竟然也這樣的柔順美好。
“什麼?還在?”清桐的手輕顫了一下,只覺得怎麼搞的,這頭髮爲何會瑟然起來,就連光潔如玉的犀角梳都梳理不開,伸手換過一把全新的象牙梳,這一次倒是要試一試的,但是誰知道剛剛梳理了一下。
旁邊的猗琴說道:“皇上說,要是公主您不出門去,就會長跪不起。”臥槽,手中的象牙梳也是變得瑟然起來,清桐略微凝神思索了一下,那披於雙肩之上的頭髮輕微抖動,略顯柔美的嘴脣高高揚起。
“我們要不要出門去看一看?”清桐甚少討要主意,這一次倒是覺得心腸比較柔軟起來了,旁邊的女子微微愣神,輕輕的一笑,說道:“公主,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外面楚將軍的車架已經準備好了,娘娘果真是不離開了嗎?”
“一個小孩子,說的話不可以當真,不就是跪在那裡,能夠跪到天荒地老去嗎,不過是咋咋呼呼想要讓公主你另眼相看而已。”猗琴解釋一句,兩丫頭的話倒是不謀而合了,這兩個丫頭向來是比較意見相左的。
看起來這一次倒是做對了,清桐決定離開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並不是一個原因,而在皇上蕭鳴白的眼睛裡面,好像是自己單方面的原因讓清桐決定離開一樣,所以越發是覺得自己不稂不莠起來。
一個人,要是不自慚形穢,自然是可以永永遠遠高高大大,而一旦是自慚形穢起來,就會在最快的時間裡面覺得自己是那樣的低微與渺小,就是君王,到了那種時候,也是會讓自己作祟的心理給影響。
從而變成一個非常渺小的塵埃,目前的蕭鳴白就是那樣的感覺,在自己的心目中,小小的缺點在不斷的開始放大,不斷的開始放大以後,就可以感覺到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塊白紙,而缺點則是白紙上最爲龐大的一塊墨漬。
不但是自己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旁人幾乎不用看就可以看到,所以他心裡時時刻刻有一種衝動,一種無論如何都要挽救姐姐的衝動,成國要是果真沒有了清桐會成爲什麼樣子,他幾乎不敢去過分的思索。
清桐來不及梳理凌亂的頭髮,鬆散的長髮傾瀉在肩頭,顯出一種別樣的風采。伸手用一根金簪給挽住了,說道:“出去看一看,走後門,去看一看車隊準備的如何了。”這樣一來,自然是不會到前面的走廊位置去。
兩個丫頭喜形於色,清桐就是懂得大局,到了最後的關頭,終究還是不買蕭鳴白的單子,而在清桐的眼中,自己並沒有那種感覺,自己不去看蕭鳴白,另外一一方面的原因不是自己厭惡了蕭鳴白。
而是,自己想要讓蕭鳴白一個人去面對與成長,讓蕭鳴白一個人好好的長大,所以成國無論如何,永遠都是蕭鳴白一個人的,既然如此,自己未嘗不需要好好的製造一個機會,一個讓蕭鳴白可以站立起來的機會。
高車駟馬早已經準備好了,呼倫草原的人已經浩浩蕩蕩的去了,清桐看着殘餘的幾個宮女與內侍監忙前忙後,脣畔掛着一個微笑,“真好,總算是要離開了。”
“你們……”她看着兩個丫頭,“以後不用叫我長公主之類的,因爲離開了這裡,以後我就是曾經的葉氏清桐,再也不是什麼成國的長公主,你們以後照舊還是叫我小姐就是了,記住了嗎?”
一邊說,一邊看着兩個丫頭,綠凝與猗琴面面相覷了會兒,立即點頭稱是,二人的目光交匯,看到清桐到了車隊前面,楚瑾泉臨風而立,看到清桐過來,立即邁步過來握住了清桐的手真要說什麼,被青清桐一句問好給阻攔住了。
“楚將軍,愛老虎油早上好。”一邊說,一邊掀開了車簾,往裡面看了一眼,因爲長途跋涉的原因,車架裡面預備的一應俱全,不但是有各種的吃食與水果,還有一些孔明鎖之類的玩具,這人疼愛自己幾乎到了疼愛女兒的程度。
清桐感動,微微一笑,“準備好了就好,我去整理自己的儀容儀表,你們稍微等會兒就是了。”一邊說,一邊轉身就要走,旁邊的楚瑾泉倒是不願意讓清桐就這樣回去,指了指車架,說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到了必要離開的時候,爲何你心裡面依依不捨。”
清桐心道真是一個廢話,一個該死的廢話啊,不是自己依依不捨,這畢竟是自己的兄弟與自己的母國,自己不好好的交代一下,以後有了問題自己會無地自容的,自己會無法面對祖宗之靈的。
“我,等會兒才走。”清桐一邊說,一邊往回走,但是很快讓楚瑾泉握住了手腕,白皙的手腕纖柔的很,讓楚瑾泉一把握住以後,立即有了淡淡的紅色,楚瑾泉的眼神不容抗拒,就像是從高高的天空射入的一片陽光似的。
“爲何,還是捨不得?”清桐後退,不是捨不得,自己離開的時候最起碼要將自己安排的事情一應俱全都安排的好好的,自己走了也是比較安心啊,但是楚瑾泉好像是會讀心術一樣,說道:“你認爲你自己可以幫助蕭鳴白一輩子?”
“我不可以……”清桐立即搖頭,楚瑾泉更加用力了,“那就和我走。”
“自然是和你走,不過不是現在。”清桐握住了楚瑾泉的手腕,楚瑾泉並沒理會,清桐的幾乎手腳並用,“我要……到宮裡面去,還有兩句話需要交代,不是你這樣風流成性,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
“我在城外等你,你要是不來,我就不等了。”楚瑾泉丟下這一句之後,負氣的離開了,清桐想要說什麼,某人身形一矮已經鑽入了車廂中,旁邊的樓澈很快就到了車廂旁邊。
“什麼時候回來呢?”問一句,車廂裡面的男子不耐煩的很,但畢竟面對江湖第一高手,還是說道:“暫時沒有計劃,不過要是快,也就一年半載。”
“那就是一年半了,我也去。”樓澈將自己的行禮丟在了一輛馬車裡面,然後坐上了馬車,揚長而去,清桐看着樓澈,心道江湖第一高手就是第一高手,無論來的時候與去的時候都是一樣。
千里不留名,說走咱就走,完全不與自己一樣多愁善感,在離開的時候放不下這一個,也放不下那一個,清桐看着馬車,馬車漸漸都走了,只留給了自己一個,而綠凝也將自己的行李物品丟在了馬車裡面。
猗琴跟着走了過來。“知道您要做什麼,我們回去就是了。”
“好,替我梳妝打扮。”清桐一邊說,一邊輕輕的笑了,梳妝沒有浪費多久的時間,但是不知道何人將自己行程的事情彙報給了皇上,蕭鳴白從地上一躍而起,因爲跪得時間比較長,膝蓋因爲麻木而開始無知無覺。
“什麼?已經上車?”蕭鳴白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剛要上前一步,只覺得自己的膝蓋一軟,頃刻間就再次跪在了那裡,內侍監走過來,正要說話,被蕭鳴白一個耳光丟了過來。
“朕讓你時時刻刻準備看着,爲何到了此時,長公主的車架走了你纔過來回報?”他怒不可遏,幾乎到了自然的程度,濃郁的怒焰在自己的眼睛裡面開始燃燒起來,這個內侍監立即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一個內侍監還能如何呢,蕭鳴白轉過身來,輕微嘆口氣,“是我的錯,是我的錯,罷了,你起來,攙扶着朕。”這內侍監一個字都不敢說了,只是走過來攙扶住了蕭鳴白,蕭鳴白重重的嘆口氣,朝着走廊盡頭過去。
清桐正在梳妝,三千青絲被籠絡起來,簡簡單單,樸素的很。但是低調中帶着一種讓人賞心悅目的感覺,鉛華弗御,但整個人意氣飛揚,眉宇高挑,表示一種不屈不饒的天性,還有一種形容不來的感覺。
此時,就着午前午後的陽光,幼弟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一臉的悲憤填膺,“六賊我已全部殺了,爲何阿姐執意還要遠行?”他搞不清楚,爲何到了今時今日,姐姐還是要離開帝京,在這裡好端端的不好嗎?
“這,你們不同意夷漢雜處。”
“朕從來沒有反對,不過是幾個臣僚在妖言惑衆而已,阿姐,您要走,也應該考慮一下成國,成國的百姓與兵丁,沒有您是不可以的啊。”
“但是,以前這些人都沒有我,爲何可以,到了現在就不可以了?還有,朝中我雖然是離開了,不過照舊還是留着季屏儒與狼譚,這兩個人一個粗枝大葉一個心細如麻,你仔細任用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