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強詞奪理,大哥,還請幫小弟一個忙?”這樣子說完以後,景維看着面前這七尺昂藏的郡王。
“說來聽聽?”景維讓開一步,給了景墨一個安全感範圍以內可以接受的距離,看到驀地離開一半,他的笑意慢慢的攀爬到了嘴角,幽微的笑着,望一眼漫天稠密的繁星,道:“你有什麼金玉良言想要告訴我的,說來就好。”
“其實啊,你附耳過來。”景墨惡作劇的笑一笑,景維將耳朵湊了過去,聽完了以後惡狠狠的揮舞一下衣袖,說了一句,“都說大哥不是好人,沒有想到大哥竟然連壞人都不是。”
景墨拍一拍景維的肩膀,力度把握的恰到好處,“不論好壞,目的達到了就好,所有的行動都是給目的而服務的,我要的是目的,你要的也是結果,至於過程,誰又會在乎呢?”兩人這才冰釋前嫌一樣相視一笑,但是那種淡漠的微笑顯然是兄弟之間不應該有的,比之於景仁的微笑有一種莫名的冷淡與疏離。
註定是一個人人都睡不着覺覺的夜晚,幾個男子各懷鬼胎,一個個回家以後都唉聲嘆氣。
景墨懷疑她的居心不良,但是不得其門而入可以研究這個改頭換面的女子,而景維呢,覺得這個女子所做出來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不合乎邏輯的,但是偏偏你又覺得在這些不合乎邏輯的事情裡面有一種無懈可擊的能耐,讓人完全沒有辦法找到一個由頭。
而景仁呢,看着漫天的星斗,說道:“我要是以後可以找一個女子可以在演奏音樂的時候將青鸞與火鳳召集過來就好了。”到底是童心未泯的傢伙,這個傢伙一直以來都是無辜的小小孩童所以沒有在奪嫡之戰中間被人早點兒剷除,倒是讓兩個大哥恨也恨不得,愛也愛不得,始終橫亙在兩個人之間。
景嘉妍則是陰冷的看着面前一點點燃燒殆盡的紅燭,冷笑道:“不過是一個孫猴子罷了,莫非還能逃得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我就不信了。”今天的事情無疑是挑戰了她,她先是將手中的錦緞給忍了,接着越想越是窩火起來,又將旁邊的青花瓷瓶子給忍了,嚇得宮女與內監一個個就像是灌籃高手似的嚴陣以待,身旁的小內監鳳穿花一樣接着飛過來的東西,從瓷瓶到亂七八糟的東西,一會兒以後已經累的滿頭大汗。
“我的祖宗,這深更半夜的不睡覺,可仔細不要摔着了。”說着話元和急匆匆的衝了過來,恰恰在這時候一柄大刀扔了過來,元和堪堪的躲避了過去,這才哭哭啼啼嗚嗚咽咽的膝行到了景嘉妍的身旁,“郡主,你這是何苦來哉?”
滿地戰戰兢兢的奴僕這纔將頭頂保護自己的工具放在了地面上,景嘉妍將袖口這才放了下來,潮紅的臉頰上是一個因爲怒火填胸而出現的冷淡笑意,笑意勾魂攝魄但是同時冷漠而又讓人退避三舍。
“恨只恨我不能以一己之力殺了這個女人罷了,我到了臨界點,容忍也是有限度的,我今晚睡不着。”
“郡主,您應該養精蓄銳,明日裡我們再鬥智鬥勇,誠如郡主所言,孫猴子就是再厲害也不會翻越如來的五行山,郡主消消氣。”膝行的元和站了起來,輕輕的拍一拍景嘉妍的後背,無限諂媚的表示自己的忠心耿耿,也無下限的表示自己願意與郡主同呼吸共命運。
景嘉妍也是一個冷靜的人,冷靜下來之後這纔將自己手中要扔出去的寶刀晃動了一下,衆人還以爲大禍臨頭,立即將放在身旁的遮擋物囫圇的擋在了自己的頭頂,眼看寶刀被輕輕的放在了桌面上,景嘉妍竟然是笑了。
笑的天真爛漫的,“你們下去吧,本郡主今天累了,明日裡再說。”
幾個小內監與小丫頭來不及回家洗洗睡覺,立即開始收拾如同千軍萬馬過境以後纔會有的大殿,景嘉妍這才恢復了自己的神智,看着自己身旁站着的智多星,說道:“你要說什麼?”
“郡主,請附耳過來。”這個老成持重的宮女,帶着一腔的怒火將自己要說的話都竊竊私語給了景嘉妍,景嘉妍聽完以後,這次是真正會心的笑了,“本郡主知道了,事成之後重重有賞,你也早些去休息。”看起來明天又是一個鬥智鬥勇的日子呢。
而另外一邊,濮陽芷珊也是氣鼓鼓的,在屋子裡面踱來踱去的,手中的小手帕揮舞出來一個凌厲的弧度,“都是一羣飯桶,還一個個自詡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竟然讓一個女子這樣大出風頭,就連墨郡王也是另眼相待,我以後還怎麼活?”說着話氣呼呼的坐在了一張紫檀木的描金椅子上面。
“睡覺,睡覺,不說了。”濮陽芷珊畢竟是一個武將的女兒,說着“睡覺”,也不脫衣服,橫豎就倒在了雲榻上面,不過眼睛倒是片刻也閉不上,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上也是沒有好好的休息,另外幾個人倒是養精蓄銳,準備好好的收拾一下這個女子了。
第二日,天晴。
慘慘寒日沒,北風捲蓬根。葉清桐照例還是早早的起來,到了東宮裡面給皇后娘娘見禮以後就呆在了自己臨時的宮殿裡面,閉門不出。不過到了中午的時候,皇上已經讓小內監過來邀請她了,說是到梅園裡面制酒去賞看臘梅花。
“小姐,需要準備什麼?”綠凝將手中的重裘拿着,忐忑的看着葉清桐。葉清桐伸懶腰,看一看外面紅日懸窗知道已經冰消雪融,也不用帶什麼厚重的衣服。
“不用。”
“小姐,手爐需要嗎?”猗琴立即將手爐遞了過來。
葉清桐看一看手爐,說道:“你們拿着的東西你們自己用就好了,我呢,淡妝素福單刀赴會,今天看起來是持久戰的第一天,都給我一二三打起精神就好了,你們需要帶着的是自己的腦袋,以及腦袋裡面的智慧,明白?”
“明白,明白。”兩個丫頭似懂非懂的連連點頭,然後尾隨着葉清桐到了外面去。
“呃,楚將軍早安,楚將軍愛老虎油。”竟然在外面看到了剛剛起來遛彎的楚瑾泉,楚瑾泉照舊是一身白色的衣服,在積雪重重的紅牆碧瓦世界裡面有一種遺世獨立的風騷,尤其是那詭吊的樣子,這個天色,穿白色的也不知道是風格還是不怕冷。
“葉小姐起的好早,這樣精神抖擻看起來是赴宴而去,恰巧在下可以與小姐做一路的陪客,走吧。”輕輕的伸手指了指前面滑溜溜的路面,路面上覆蓋着一片積雪,陳沉甸甸的積雪在陽光的照射裡面漸漸的融化了。
她纔不謙遜,早就已經大張韃伐走在了楚瑾泉的前面,然後回身說道:“將軍愣着幹嘛,不快一點走嗎?須知皇命不可違,要是去遲了一時半會,你我吃不了兜着走呢。”貌似有點兒害怕,不過那精神抖擻的樣子,不要說遲到,估計就連今天不去也是會找個美好的理由說服皇上的……
“還是將軍怕冷,所以才躑躅不前行?”這樣子問過了以後,上山路下三路猥瑣的看了一眼楚瑾泉,楚瑾泉的眉宇微微的晃動,咽喉也緊隨而至的晃動一下,面對這樣犀利的異形目光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良久以後,嘆口氣說道,“當年在受降城,嫖姚夜出軍,霜雪割人肉。本將軍都沒有今日這般寸步難行,你先走,我殿後。殿後。”
“有勞將軍了,那我就先走了。”完全不理會人家已經掉下去的臉。
他在戰場,習慣了廝殺,習慣了這樣子顛倒的生物鐘,早就已經習慣的與生俱來一般。那一日如果不是過着傍岸砂礫堆,半和戰兵骨的日子倒是覺得渾身不舒服,不過就算如此也是從來就沒有見過這樣的一個女子,她過分的特別了。
一會兒以後兩人已經到了“梅園”裡面。
濁水分流引八川,梅園裡面的梅花果然是與衆不同,竟然流水裡面沒有一點兒的殘紅,看起來今天可以大飽眼福了。她已經穿梭在了梅園裡面,眇眇雲根侵遠樹,蒼蒼水氣雜遙天。
看的認認真真的,這時候楚瑾泉不禁說道:“初雪的時候看梅花……”剛剛要說話她倒是不甘寂寞,也是開始說,“初雪的時候看梅花。”
楚瑾泉的心瞬間就柔軟了起來,她的側臉傾國傾城的被太液池的湖水照射着,有了一種霞光璀璨的美感,手指青瓷如水,很快就攀折了一株綠色的梅花,舉着梅花無限默默深情的看着,凝住着,任憑是誰看到一個這樣美好的場景心裡面都是同樣的柔軟起來。
她接着說道:“初雪的時候看梅花,要是有烙大餅與燒刀子,一口一口的吃一定是人間美味了,看了風中的梅,吃了軟乎乎的烙大餅,喝了熱乎乎的燒刀子,這人間情事,真是讓人無限神往。”
楚瑾泉剛開始還以爲她在那裡抒情抒一會兒會語出驚人,或者會給自己一個驚喜,沒有想到給了自己一個偌大的驚訝,以至於好半天嘴脣還是哆嗦着。
“還有,這些綠梅在冬日裡盡數摘下來可以釀酒,綠蟻酒就是綠梅釀造的,綿甜舒爽入如同美人舌讓人想要攫取無上美味,將軍知道美人舌嗎?”這個無厘頭的問題差一點將楚瑾泉擊的外焦裡嫩風中凌亂。
“美人。舌?”楚瑾泉極力的思索着何爲“美人舌”,聽她信誓旦旦的告訴自己“美人舌”是美味,自然是以爲是一道菜,奈何自己孤陋寡聞完全是沒有吃過,誰知道“美人舌”乃十足十的“美人舌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