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天還沒有黑全,帶着幾分黃昏後的淒涼與悲壯,不知怎麼地襯托出餘暉中的胡安好像比前些時日少了很多的精氣神。
阿離走近他,將他整個人都看得更加的仔細。
特別是那幾根閃爍着亮光的銀髮,藏在兩鬢的黑髮之中,她想起胡安的年紀,也不知道他有多少歲了。
這麼想着,胡安主動說:“阿離,你來了。”
阿離點點頭,“胡老師,聽說您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胡安指着前方圓形拱橋過去之後的一個小木亭子說,“我們去那裡坐着好好談一談吧,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說。”
“好。”
兩人舉步來到亭中,這六角亭設計巧妙,六邊都有座椅。
坐下之後,胡安問:“我不在學院的這幾天,你辛苦了。”
阿離一聽,胡安果然不在學院,那就是說前幾天他們在胡安辦公室發現的那個假胡安不是胡安的刻意安排?可是胡安爲什麼又會突然趕在進階考試之前請假了呢?這期間他又到底去了哪裡?爲什麼進階考試纔剛剛結束,他又相安無事的回到了這裡,而且,看他的神情,他好像真的如同白罪所說的那樣,知曉了這幾天以來發生的事情。
考慮良久,阿離決定試探一下他。
“胡老師您這是哪裡的話,就在前幾天我還和葬川咲一起去您的辦公室找了您啊,您忘記了嗎?”她裝出一副很吃驚的面孔。
胡安同樣也很吃驚,“什麼?可是我從進階考試的前一天就提前請假回家了啊,因爲我族中突然發生了點事情需要我回家去處理,你是說你和葬川咲去我辦公室的時候我在裡面?”
阿離說:“是的,而且當時胡老師您還問葬川咲爲什麼這麼多天都沒有去聽您的課,因爲以前有一次您還記得嗎?您因爲葬川咲最近都沒有去上您的課的事情找過我一次,您當時不是還問我說最近怎麼沒有看到葬川咲了嗎?然後我就和葬川咲一起去找您了,不過當時找您也不僅僅是因爲這個事情,主要還是想找您問幾個關於進階考試的問題。”
胡安沉思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想明白了還是沒有想明白,看他擰緊的眉毛,可以看出他此刻應該是在腦中考慮阿離說的話是真是假,可是阿離又沒有什麼理由騙他不是,可是他明明回家去了,那麼辦公室裡面出現的所謂的“胡安”又會是誰呢?
胡安的語氣略微沉重,“然後他跟你們說了什麼嗎?”
“沒有,我們當時是準備問他問題來着,可是他找了幾個理由和藉口搪塞開了,我和葬川咲就以爲您可能是不方便回答這個問題,於是也就沒有再問了。”
“什麼問題?”他問。
阿離心中一喜,看來大魚上鉤了,可以準備拉線了。
她下意識的撓了撓後腦勺的頭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因爲當時學生會正在負責學院裡與進階考試相關的工作,可是我去參加D班的進階考試時,卻被直言D班的指導老師直言拒絕了,並且這個老師還是在聽到了我的名字之後才拒絕我的,我問了她原因,她只是含糊不清的回了我一句,然後我就去找你了。”
“D班的指導老師,是晶晶老師嗎?”
這?她怎麼知道是不是晶晶老師,她又不認識D班的指導老師。
她回答道:“這我就不知道了,當時去的時候D班的考試桌上只有她一個人站在那裡,然後長髮飄飄的,看上去有些文靜,其他的我也就沒有太多的去注意了。”
胡安站起身來,在亭子裡走了幾步,然後回過頭來說:“你確定你在辦公室看到的是我?和我一模一樣的嗎?”
“是的,我非常確定,從他的身材相貌以及您平常說話時的一些很小的習慣,他和您都是一模一樣的,並且他的聲音和說話的口吻內容,都與您平常在上課時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反正當時我和葬川咲兩個人都認爲那就是你。”阿離說到這裡,感覺自己的戲份應該也算是比較足了,於是又說道:“胡老師,按你這麼說,你當時應該是不在學院裡的是嗎?那那個出現在你辦公室的人又是誰呢?他爲什麼會這麼瞭解你的一切行爲和社交,包括與我們的交流,全程都沒有流露出半點他是僞裝你的樣子來?”
這三個問題接連拋出,胡安也陷入了沉默之中。
阿離隨即也站起身來走到他的面前。
“胡老師,我真的很想問問你,爲什麼我沒有資格參加學院面向全校召開的進階考試呢?你知道我辛辛苦苦準備了多久,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刻的到來,想要一舉考上D班,想要爲我們F班爭點臉面,可是當時那老師說我不能參加,說我沒有資格,說她不招收來歷不明的學生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難道我的一切付出就這樣付諸東流了嗎?”
“阿離,你冷靜點。”胡安轉過身來看着阿離泛紅的眼眶說,“都是我的錯,本來這一次學院的進階考試是由我全權負責舉辦和召開的,出了任何的問題也是由我來一手負責的,可是這一次我真的沒有想到族中會發生這麼大的事情讓我回去,所以我現在也不是很清楚爲什麼你會不能正常像其他人一樣參加學院的進階考試。不過你不要急,這件事情我會派人去查探清楚的,過不了幾天,一定會給你一個明明確確的答案。”
胡安在心中想道,這一次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他不僅需要給眼前的阿離一個公道,更需要把他離開的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弄個清楚纔好,免得日後再出現同樣的事情,那到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這個時候,胡安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他臨時接到族中消息,請求他立刻回去處理和協助處理問題的時候,他躊躇不安的來到院長辦公室門口。
但當時的院長好像早就已經料到了他會來找他一樣,他才前腳剛到,院長的辦公室門後腳就已經打開了。
“胡老師,有什麼事嗎?”院長看着他問。
胡安知道一學期一度的進階考試對於神魔學院的全體師生來說,代表着一種怎樣的信念和意義,既然院長都已經在開始之前就把這件事情交給了他來負責,那麼現在,他又這樣臨時的請假,心中自然是有些過意不去,更是站在院長面前爲難了很久不知道怎麼開口。
後來,他想想,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當時的他沉默了好像整整二十分鐘,院長也多次詢問過他有什麼事都可以直接跟他商量,不用爲難。
那個時候胡安也覺得院長的態度有些出奇的詭異,因爲他那天在辦公室中對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聽上去都是那麼的寬容和溫和,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引導意味,一直在胡安說不出口的時候開解他,讓他放心大膽的說出來,不管是什麼事情,他們都可以商量。
就憑這院長這句“不管你有什麼爲難的事情,都可以儘管放心的說出來和我商量啊,我們可以尋求一個共同的解決方法來讓彼此都心平氣和的接受這件事情。”
從他的態度中,給胡安的感覺就是他什麼都已經預料到了,知道他會來找他,並且是在這個時候,進階考試之前的一天,也知道他會要離開學院一段事情,甚至說出了什麼事都可以心平氣和的商量這種話來。
胡安和院長的關係不可謂多深多淺,但他好歹跟着他在神魔學院中做了將近百年,兩個人的關係和感情也從一開始的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變成了無話不說的忘年之交,可是據他所知,院長的脾氣一向都是極其古怪的,並且陰晴不定,他來到神魔學院教書百年有餘,從來就沒有聽到過有任何一個人對他的評價是褒義的。
均是中性和貶義兩種評價最多。
因爲他實在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並且,但凡是院長決定了的事情,不過學院裡的領導層老師們如何的通過數據分析出這件事情的不可行性大於可行性,分析出這件事情的利弊關係和結果好壞預估,他都仍舊會我行我素的堅持他的想法。
一開始胡安剛認識他的時候還覺得,身爲神魔學院的一院之長,有時候確實是應該有這樣的魄力和決定權的,所以他每次都是站在院長的陣線上,因爲他覺得他能夠理解他以往做出的決定,那都是爲了神魔學院全體師生而考慮的,所以他必須支持。
可是漸漸地,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院長的脾氣開始變得易怒火爆,但凡學生中有任何一點令他不滿意的地方,他絕不會像以前一樣當面指出他的錯誤指出,然後再寬容的給予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現在的他,就那對待上一屆學生會主席莫西的事情來說吧。
他,確實是發生了一些翻天覆地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