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川咲修煉完後,正在後院閉目養神,突然聽見前門有些聲響,轉念一想也許是阿離來找他來了,便疾步往前門走去,正欲推開門,他突然從一旁的窗口看到直直地傻愣愣地站在門口的阿離,似乎神情有些不對,葬川咲收回準備推開門的手,站立在一旁的窗戶旁靜靜地看着阿離,忽然見阿離靠着樹蹲下了身子,又擡起頭不知在看着什麼,葬川咲皺緊了眉頭。
他沒見過如此脆弱的阿離,眼眶已經紅了卻仍沒掉下一滴淚,像是在跟自己較着勁,葬川咲忽然覺得胸口悶悶,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不想就這樣靜靜地在遠處看着她獨自痛苦,他推開門,徑直往阿離走去。
阿離聽見聲響,收回了視線看着葬川咲,扯了扯嘴角,擠出一個笑容,沉默了幾秒,腦子卻在想說什麼理由解釋自己這副模樣纔好。
“我被莫西學長拉過去學習如何當會長了,我真是太累了,就想在這休息一會兒。”阿離想了半天,擠出一句話。
葬川咲不接話,只是點了點頭,又回房取了件披風給阿離蓋上。
阿離淡淡地道了聲謝,閉了眼又不知在想些什麼。
葬川咲順勢就坐在阿離身旁,他不知道阿離剛剛經歷了什麼打擊能讓她這樣精神萎靡,他不知道如何開口也不想開口主動去問阿離有何煩惱,葬川咲想,如果阿離足夠信任他,想讓他知道,那她便會主動跟自己講。
阿離不說,那葬川咲便不問。
“葬川咲,你覺得一生有多長?”阿離突然開口問,但眼睛依然緊閉。
葬川咲望向前方,眼神卻沒有落腳點,沒有回答,他不知道該怎樣去回答他,因爲他自己都不明白,一生,到底是一個數字是一句話,還是一段距離,他從沒考慮過。
阿離見身旁的人沒有回答,微微的笑了笑:“你真是個不大容易懂的人,從第一次見你開始,你就一直在幫助我,我一直覺得,你懂得肯定比神魔學院的任何人都多,但你,又什麼都不說,”阿離微微的睜開了眼,苦笑道:“我總是想,真是不公平啊,關於我,你什麼都知道,什麼都瞭解,不知道什麼時候你已經把我看透了,但關於你,我一無所知,你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爲何在此停留,我好像,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滅世神葬川咲。”
“知道這個,便足矣。”葬川咲臉上沒有表情,他保持着原來的樣子一動不動,他拼命忍住,不讓自己去看阿離的樣子,他怕自己一看到,就剋制不了了。
阿離苦笑着搖了搖頭:“衆人只知我宮府阿離害得族人灰飛煙滅,可不想那時的阿離只是個年少無知的孩子,她料想不到一個無心之舉會害得族人的下場如此慘烈,他們只知我宮府阿離殺人如麻,卻不知我每個日日夜夜都活在痛苦裡,我何曾喜歡過殺人,我不得已啊,都是不得已啊,”阿離哽咽了一聲:“說來真是可笑,連錯都不是我親自犯下,我卻要接受懲罰,要接受世人的鄙夷恥笑。”
“你可知我不是我,我的記憶都是世世代代的阿離留下來的,你知道那記憶裡都是什麼嗎,殺人殺人殺人不斷殺人!”說到最後,阿離終於崩潰大哭,她從未覺得自己如此脆弱,她不想在葬川咲面前表現得這樣脆弱,她不想的。可是,她急需一個人,來聽她說。
葬川咲收回目光,眼裡的心疼再也藏不住,他伸出手想抱抱阿離,但手伸到一半,只是落在了阿離的肩上,拍了拍她。
葬川咲不知道如何去安慰阿離,她看起來是那樣弱小,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他卻無能爲力,他只能聽她說,安安靜靜的聽她說。
“葬川咲,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想成爲異神,是自不量力?”阿離稍微控制住自己,她擦了擦眼淚,看向葬川咲。
“你知道,不是隻有想,就可以成爲的,這條路太遙遠太艱辛,”葬川咲也看着阿離,看着她霧濛濛的眼睛“但你放心,不管如何,我都陪你。”
葬川咲沒辦法撒謊,他說了實話,阿離想成爲異神,是艱難的,前面那句是收斂了一點的實話,而後面那句,是葬川咲的真心,也是他的實意。
是啊,沒錯啊,自己的真心不就是這樣嗎?自己,不就是想一直陪着這個愛逞強的可愛的小姑娘嗎?
阿離明白葬川咲說的沒有錯,但當聽到葬川咲說會陪自己時,愣了愣,她知道,葬川咲沒有撒謊,他不會撒謊。阿離的心裡有什麼在翻騰着,有點脹脹的,有點難受。
此時,宮府的鈴鐺響起了。
阿離對着葬川咲笑開了眼,但那笑容卻沒有到達阿離的眼底,葬川咲看出來了,卻不戳穿,陪着阿離笑了笑。
“我可能,又要去殺人了呢。”阿離站起身來,背對着葬川咲,背影裡滿是寂寥。
葬川咲有些心疼,卻什麼也沒做,只說:“早去早回。”
他能做什麼呢,他明白的,就算阿離再不想殺人,也是必須要殺的,否則,死的,就是阿離了。
葬川咲看着阿離消失在他面前,站在樹下久久回不過神。
阿離來到木偶身邊,強打起精神問:“怎麼了?”
“委託人已經在樹下等你了,主人。”木偶沒有說話,說話的是木偶身邊的林蕪。
阿離並沒有發現林蕪的存在,直到她說話,才感覺奇怪回頭看了看她,這時,她才又想起了有林蕪這號人物,阿離的視線又轉像木偶。
木偶見狀,發出那奇怪刺耳的蘿莉聲音說道:“主人不是讓我帶領她熟悉宮府事物,但沒有吩咐我應該把她安排在哪兒,所以,就一直帶着了。”
阿離點了點頭:“此事等我處理完委託回來再處理,那委託人什麼來頭?”
“回主人,那委託人是個成年男子,本性善良,但家中窮困潦倒,上有一病入膏肓的老母親,下有一個即將成年的妹妹。”木偶說道。
阿離帶着木偶與林蕪往樹下走,搖了搖頭嘆息道:“意思就是個因爲貧窮而受罪的可憐蟲了。”
木偶點了點頭,阿離揮了揮手說:“你先下去吧,讓林蕪跟着我就好了。”
聞言,木偶隨即消失在眼前。
阿離看了一眼林蕪,囑咐道:“你只需跟着我,不必多問不必多言。”
林蕪點了點頭:“是,主人。”
林蕪是個靈魂到的宮府,靈魂是沒法兒長大的,所以,林蕪依舊是那副孩子的模樣,阿離暗暗想:已經被木偶**得很好了,看來自己不用擔心林蕪無處安身了。
阿離帶着林蕪緩緩向那樹下的委託人走近。
那委託者直挺挺地站在樹下,上衣着一件舊到不行了的舊襯衫,褲子寬鬆肥大,越發顯得他單薄。他看見阿離走了過來,便向阿離深深地鞠了一躬。
阿離見狀笑道:“你無需多禮,我不會免費幫你,我要的報酬,是很豐厚的。”
聞言,那委託者並沒有多大的驚訝,眼神真誠地看着阿離,說道:“我知曉宮府阿離可滿足我的願望,我也知道代價很沉重,但我已走投無路。”
“我知道,無需多言,哪個來我這的不說是走投無路,你告訴我,你想要我怎麼做。”阿離撫了撫額間掉落的碎髮,有些不耐。
委託者也不再說多餘的話,直言道:“我想讓你幫我,殺了我的妹妹。”
阿離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不自覺地帶着審問的眼神看向委託者,委託者被阿離看得有些毛骨悚然,不得不道:“我自小與母親二人相依爲命,但七年前,母親從外面撿回來了一個孩子,我與母親見那孩子可憐,便收養了她,那孩子便是我妹妹,家中的情況本來就已經很不好,又突然多了一張嘴吃飯,我便提出不再上學,去打些零工,與母親一起供妹妹上學,妹妹很爭氣,成績一直很優異,但不知從何時起,妹妹開始和鎮上一些不倫不類的男生交往,甚至……懷上了孩子,我很氣憤,我不忍看她如此墮落,與其讓她被人指指點點地活着,不如現在死了一了百了。”
阿離危險地眯了眯眼睛,誰說的這個男人本性善良?看來這木偶有些不好使了,她看了眼林蕪,林蕪有些慌亂,直搖頭。
“不忍看她墮落?都到這裡來了還想有所隱瞞?我看是你傾心於你妹妹,但可惜她愛的人不是你,甚至還要與別人結婚,你是覺得她就應該是你的,你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不是嗎?”阿離冷笑道,眼神冰冷。
委託者愣了愣,嘴角爬上一個奇怪的弧度,眼神也變得有些瘋狂,林蕪後退了幾步,阿離依舊冷冷的看着他。
“沒想到,那木偶都騙過了,居然被你發現了呢,哈哈哈哈哈,難道不應該這樣嗎?我爲了她我犧牲了多少?我母親犧牲了多少?她原本就該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待着,是我發善心供她讀書讓她去外面看看,可她是怎麼報答我的?帶着別的男人,肚子裡還懷着野種,跑回來讓我成全她?我怎麼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