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是現在的輿論宣傳還是鼓吹沿着文化大命革的方向繼續前進。中央最近還下發了召開全國農業學大寨的會議通知。
這叫盧南陵真是難以選擇。
褚國平見盧南陵臉色猶豫,全不像剛纔那樣態度堅決,知道他嘴裡說的與內心想的並不一致,就苦口婆心地說道:“無論是國家的大道理來講,還是從私人小道理來講,我們都不能猶豫。以前那麼多人被打倒,若將他們全部擡出來,哪裡有這麼多位置容納他們?我們不讓位行嗎?
我聽說水甸縣的右派有了郭知言安排的一個虛假工作後就折騰起來了,一個個如吃了槍藥一樣,幹得渾身都是勁。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早就等不及了,有了一點機會就要竄出來。不把郭知言這種人搞下去,將來我們有的是苦頭吃。我希望你跟和春同志好好交流,他的態度很值得我們借鑑。”
典型的王八邏輯:你褚國平爲了保住自己的官位,可以上躥下跳打壓拉攏。而右派爲了早日工作、爲了早日得到應該得到的,因而努力工作卻不行。
……
自來只聽新人笑,何曾聽過舊人哭。
當盧南陵和褚國平在秘密商定如何給郭知言設陷阱的時候,水甸縣縣委招待所正在舉行宴會:慶祝張知言等人走上新的工作崗位,歡迎地委領導。
坐在主位上的湯和春臉上雖然掛着笑容,但細心的人能從他眼光裡看到絲絲痛楚。
在這次博弈中,他可以說是大敗而歸。其實無論誰來當這個縣委書記,其實對他在水甸縣的勢力影響並不大,可是經過這麼一折騰,他在這裡的勢力可以消失殆盡。最讓他氣憤的是,損失了洪傑這名大將不說,自己還差點下不了臺。
如果當時面對省委領導徵詢自己對水甸縣領導班子意見時,不是壯士斷腕,主動提出將洪傑拉下馬,主動提出將張懷威移送司法機關法辦,他的專員位置能不能坐穩都是未知數。
湯和春能坐上專員的位置,顯然不笨,更沒有孩子氣。他的憤怒並沒有針對官場新貴郭知言,而是針對盧南陵。他氣憤這個搭檔無時無刻不想架空他,以前這個老狐狸都是無功而返,這次終於得到了不少便宜,特別是讓這個老狐狸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鬱悶啊!
官場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已經知道盧南陵在舉報信上的批示擺了自己一道,可自己只能啞巴吃黃連,忍了,還得在常委會上做公開檢討!
可以說,他心裡對盧南陵的恨意比山還高。他一邊與周圍的人應酬,心裡一邊想道:“這傢伙不會與褚國平那個老王八對上眼吧?以前他們可不是一線的。”
對於坐在身邊的郭知言,湯和春也不是那麼看得順眼,但他知道這個剛從區委書記上升來的縣委書記,沒有任何政治根基。近幾年只能忙於鞏固他的勢力,以增加他對全縣的掌控力,不會對自己這個地區行署專員產生實質性的危險。加上他的縣委書記幾乎是省委書記欽定的,自己不能輕易動他,只要靜觀其變就行。
冷靜下來一想,湯和春明白郭知言之所以當上縣委書記,在一定程度上說是被洪傑、張懷威這兩個笨蛋推上去的。
郭知言一直都不是主動出擊,而是被迫應招。如果沒有洪傑等人鼓動右派鬧事,郭知言就不會想出讓右派參加調研組的辦法,他的全縣工作計劃裡就不會有那些具體的數據和對應的辦法。沒有從右派身上得到知識分子的甜頭,郭知言就不會想到提出國家恢復高考的事。
“這兩個王八蛋真是可惡!我以前怎麼就信任這麼蠢的傢伙呢?”後悔的湯和春壓根就沒想到郭知言身後還有一個比諸葛亮還牛的幕後參謀。
“洪傑啊洪傑,老子真想活活掐死你纔好!”湯和春心裡恨恨地想,“如果沒有這些事,郭知言頂天也就是當上縣長而已。一個剛提拔的副書記哪裡有資格當一把手?”
宴會在熱烈的氣氛中舉行,在友好的氣氛中結束。稍事休息後,湯和春等人就離開了。
郭知言領着縣委縣政府的一班子官員送走了地委領導,然後在會議室裡召開內部會議。按郭知言的計劃,這個內部會議只是一次交心會,一次相互認識的會議。
上級一共調來了三個人,分別是曹伏昌、胡治山、厲行程。但胡治山、厲行程在前二天就已經來了。他想利用這次機會,讓大家多交流,相互多認識,以利於將來更好地配合。
可是,在談話中曹伏昌卻提出了洪傑的人事安排問題,說是給犯錯誤的同志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一個有能力的同志不應該浪費,長期閒置在外不僅是對他本人的不負責,也是對組織的不負責任。
曹伏昌的話讓郭知言如吃了蒼蠅般的噁心:“你的吃相也太難看了吧?屁股還沒有落座就開始攬權,就開始收買人心。你不會不知道洪傑之所以下臺就是因爲參與誣陷我?”
心裡雖然腹誹不已,但剛當上縣委書記的他不能一開始就給衆人留下專權的印象,同時自己也可以看看有哪些人站在自己一邊。
他笑着說道:“曹縣長上任伊始就關心縣裡的工作,我感到很欽佩。既然曹縣長提出這個問題,大家就發表一下意見吧。”
話裡明顯有一絲譏諷,點醒大家這個曹伏昌有多麼的迫不及待。
曹伏昌想不到一個剛從區委書記任上上來的縣委書記竟敢當面揭破他的用意,心裡又惱又怒。但作爲老機關,他還是沉得住氣,他人畜無害地笑着說道:“郭書記這段時間做事風風火火,我是很受教育,也很受鼓舞。如果工作不主動一點,不說辜負了組織的信任,辜負了水甸縣全體人民的期望,也愧對郭書記,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