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昏欲倒的綠之倏地一怔,吃力擡起眼皮,眸含懵霧,聲音有些嘶啞,“慢着……”?
如妃微愣了下,“何事?”?
她咬着脣,緊緊抓着彩珠的手直哆嗦。阿嬌和司當連忙過來扶她,阿嬌嗚咽起來,“娘娘,我們回去再說吧嗚嗚……”?
她搖了搖頭,乾裂發白的嘴脣顫了顫,“去找李赫、”?
她聲音雖然不大,但所有人都聽到了。無不震驚。按理說皇帝就是因她跟李赫有染才冷落她的,她現下該避嫌纔是,怎的反而要去找他?難不成、、、兩人之間真是有姦情??
如妃顯然是怔了一下,隨即笑起來,面上滿是得色,“舒妹妹對李赫果真是用情至深啊,不過——忘了跟妹妹說了,李赫現在不是御林軍總領了~”?
看綠之的臉色頓時煞白,她更得意了,笑道:“敢覬覦皇帝的妃嬪,他還能繼續在御林軍當總領?如何服衆?……現在的李赫,跟普通將士沒任何區別。”?
沒死、幸好。?
綠之擡眸看如妃,語氣出常堅定,“我要去找他……”?
“哈哈哈、、、”如妃笑得眼睛也眯起來,揮手面向那些妃嬪,“大家瞧瞧,咱們的舒昭儀,多有情~你們說,本宮若是把舒昭儀這份情,告訴陛下,他會如何?哈哈……”?
玉妃臉上表情越發的不安;婉儀則是呈出一種狐疑的狀態,對舒昭儀的行爲表示不解;其餘人則跟着如妃一起嘲笑起來。?
綠之見如妃如此,不再讓禮,對阿嬌她們淡淡道,“我們走……”?
如妃沒有攔她們,反而讓了一條道路給她,並且讓寶繡也一塊跟去看看。她的襲地長裙,拖着身後的血跡,還有那略微駝着的身體,此時那樣的狼狽不堪。哪裡還有昔日那個教人嫉恨的小嬌美人兒舒昭儀形象。?
走到半路上,綠之實在沒有力氣走下去,只好讓司當揹着她,幾人緩緩行着路,而後面還跟着一臉囂張的寶繡。?
很快到了城樓那裡,彩珠遠遠的眺上去,瞧着李赫正在上面守着,連忙朝那裡喊:“將軍!李將軍快下來!娘娘有事找你!”?
本在守城樓的李赫突然聞得有人喊他,往下面一看,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舒昭儀竟然拖着一路血跡而來!發生什麼事了!?
他也顧不得跟旁邊的侍衛打聲招呼,便趕緊下去了。?
“娘娘怎麼了?怎會流了這麼多血?”想起那日還是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昭儀娘娘,如今卻這般慘狀。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綠之從司當身上下來,本是被阿嬌彩珠二人扶着的,卻突然推開她們,“你們退後、我說完就走……”?
幾人皆是閃過一絲疑慮,“娘娘……”?
她微閉了下眼睛,聲音更顫抖了,“退下……”?
於是只好依言,轉身正要走,卻發現寶繡那廝還杵在那不肯走,彩珠瞧了阿嬌一眼,“上!”?
兩人一架一拽的把她拎下去了。司當看了看綠之,輕嘆一聲,也走了。?
綠之手扶着城牆,眼睛微微閉着,睫毛也是輕顫着,她很無奈的問他,“那日、你並沒有叫本宮來,**香也不是你下的,對嗎……”?
他點頭,眼見着她快倒下去,連忙伸臂扶住她,“娘娘!”?
她枯竭的笑,伸手,將手裡一直緊握的東西,放到李赫手裡,聲音軟弱而嚴厲,“請將軍、務必收好它。”?
李赫只看了手裡的東西一眼,不明所以。但清楚明白,舒昭儀拖着受了刑罰的身體來拜託他,定是重要之物,他握緊了手裡的東西。“娘娘可是需要末將做什麼?”?
她沒有再回答他,只是笑得很悽慘。?
隨即讓李赫把退在遠處的阿嬌等人喚來。臨走前,她微側目,對他說:“將軍保重。”保重自己的性命,保重那交給他的東西。?
柔福宮。?
她躺回昔日的牀榻時,司當已經趁剛纔閒暇時將太醫請來了。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身上也擦了藥。只是痛得幾度昏眩,眼角總溢着瑩瑩淚光,那不是難過,只是痛,被打得太痛了。?
端來的膳食也毫無胃口,很快倦了,便憩下了。?
彼時,外面的人兒也開始幹起活來,畢竟突然搬了地方,還是要仔細拾掇拾掇。司當在一旁指揮着她們,她看得出,每個宮人的臉色都很難看。昔日舒昭儀得寵時,她們多麼竊喜,幸運自己攀上了這麼個主子,卻不料捧得越高,摔得越慘。往後的日子,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到了。?
正想着,她讓阿嬌停下來,吩咐她去準備些清淡的食物,綠之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還受了杖刑,再不填飽胃,只怕會生病、所有需要細軟都安置好時,已是入夜。?
但晚膳時分過了,仍不見綠之醒來,司當也顧不得會不會吵醒她,便闖進去了。?
掀開牀帷一怔,見綠之臉色蒼白,額頭上的冷汗涔涔而下,甚至渾身都在顫抖。她暗叫不好,伸手在她額頭摸了摸,驚愣了下,連忙跑出去喊來阿嬌和彩珠。?
“娘娘發高熱了,趕緊去把太醫叫來!”?
兩人看司當面色,不再追問,正要從柔福宮出去,卻見寶繡領着一道手諭來,這次,她身後跟着兩名侍衛。?
兩人臉色皆變,咬牙硬着頭皮闖去,但很快便分別被兩名侍衛截住了。?
寶繡嘴角一彎,冷笑一聲,“這麼晚了,幹嘛去?”?
“娘娘發高熱了!我們要去找太醫!放開……快放開我們、”?
“你這個死蹄子!趕緊把我們放了!公然到柔福宮來抓我們,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司當心裡的憂慮更多了,走去緩聲勸:“寶繡姑娘,你且讓她們二人去請太醫,娘娘真的病了,耽擱不得啊、”?
寶繡更譏嘲的笑,“當初你們娘娘得寵時,怎不問問我家娘娘願不願意?如今失了寵,想娘娘幫她?休想!”停一停方道,“如妃娘娘說了,柔福宮現下只有舒昭儀住,用不了這麼多奴才。留下一個照顧她就行了,其餘人,該去哪上哪去!”?
三人心裡一震。?
司當沉住氣問道:“陛下可是恩准了?”?
“呵!笑話,今日娘娘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陛下把舒-昭-儀,交給如妃娘娘全權處置~姑姑沒聽清楚?”?
司當冷瞪了寶繡一眼,推開她的手就要走出柔福宮,卻又被兩名侍衛攔住。?
她轉過身去看寶繡,厲聲道:“先讓姑姑我去請太醫!娘娘若是有何三長兩短,可是你一個寶繡能擔待得起的?教他們讓開!”?
寶繡一點也不畏懼,反而笑得更得瑟,“娘娘?你放心,若是她病死了,如妃娘娘一定會請~陛下厚葬她的!”?
略微掃了院子裡那些出來圍觀的宮人們,放聲道:“你們的舒昭儀娘娘,已經徹底失寵!如妃娘娘仁慈,恩准你們回去做原本做的差事。即刻、離開,。”?
那些人本便暗怨自己倒黴,跟了舒昭儀這個主子,現下寶繡親自開口,她們面面相覲,猶豫了一番,都佯作不情不願的樣子,怏怏走了。?
阿嬌和彩珠看着那些逐漸走了的宮人,只是覺得不知所措。?
甚至雲遲雲卷,她們也走了,被逼也罷,情願也罷。剛纔寶繡可是說了,只能留下一個!?
留下一個?誰??
阿嬌和彩珠幾乎是同時開口:?
“我留下!”?
“我留下!”?
兩人微詫,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寶繡笑道:“真真是主僕情深吶。不過、、、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再磨蹭,一個也別想留!”?
阿嬌一驚,懇切地看着彩珠,“彩珠,娘娘一定會好起來的,到時我們一定還是娘娘的宮女。你、你把機會讓給我,我跟娘娘從小就在一起,我必須要留下來照顧她……”?
彩珠淚如雨下,“好……我不留下來就是了。你要好好照顧娘娘,將來娘娘再得寵了,一定要叫我回來……”?
於是,放開了阿嬌她們。司當拍拍阿嬌的手,“娘娘就拜託你了。”?
阿嬌哽了一聲,“姑姑放心,我一定把娘娘照顧好!”?
司當沒再說什麼,只跟彩珠輕輕地道:“走吧、”?
剛踏出柔福宮,便聞得寶繡仰聲道:“姑姑已經不是柔福宮的人了,若再爲這裡的人賣命請太醫,莫怪娘娘對雲遲雲卷二人狠心了。”?
“你!”司當驀地轉身來,雖是恨卻又不能再說什麼!?
阿嬌紅着眼睛,嗚咽着朝她們喊:“你們走吧!”?
清淨了!以後她跟綠之又是相依爲命了。?
她冷冷的瞥了寶繡一眼,推開侍衛就要走。?
“娘娘說了,爲體恤各位太醫每日的忙碌,今日晚膳時分便讓他們回宮去了,只留下一名太醫,不過被娘娘喚去了,真不好意思啊~”寶繡甜媚的笑,繞過阿嬌身邊,對那兩名侍衛道:“我們走~”?
“你不得好死!”可惜他們已走遠、阿嬌放聲哭起來,突然想起綠之,又迅疾地奔了進去。?
她依舊在昏迷中,背後甚至滲出了血,浸染在牀褥裡的殘紅,那樣刺目。她這纔想起,忘了給她擦藥了!?
她輕輕給她翻了身,很小心翼翼的給她擦藥,她能夠感覺到,每碰一下她受傷的地方,她都在顫抖的抽搐着,她痛!連在昏迷中都知道痛!?
想到這裡,自己就更難受。?
擦好藥後,又給她墊了一張新牀單,緩緩地讓她躺下去。?
阿嬌輕輕地晃了晃她,“綠之、、、綠之你醒醒……”?
前日她還是潤紅的臉蛋,如今這般慘白。?
阿嬌哽咽起來,“不要再睡了,你醒一下,嗚嗚……快醒來!”?
那時去摸她的手才知道,她燒得更厲害了。全身都是滾燙的,像熱水那樣火燙。?
阿嬌一個人,不知所措,她不知道怎麼能幫到綠之……?
慌得自己手腳也不聽使喚,軟軟的坐在她身邊,眼珠子恍恍惚惚的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