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八

一百九十八

這種驚嚇只是在電光石火間。陳隊長立刻反應過來:“幫忙救人。”

大家七手八腳地幫助陳隊長把人從樹上放下來。等離近了大家才認出來。樹上吊的竟是關老師。我們又摸脈博又按人中,但都無濟於事。他就這樣走了,走的這麼突然。關老師就在這個鬼節的初夜離開了我們。

我抱着關老師的屍體,大聲喊着他的名字,淚水透過我的臉像秋雨一樣嗽嗽落下。終於忍不住了,失聲痛哭。

我的哭聲驚天動地。孫所長也跪下身來,一邊呼喊着老師一邊也是淚如雨下。周圍的人站成一圈,無不動容。

那麼好的一個師者長者,怎麼說走就走呢。有什麼事情想不開非要上吊。對了,他一定是在裡屋聽見了我們的談話。

“關老師怎麼就這麼想不開非上吊呢?”

“一定是他知道了是自己新手殺害了兩條人命,心裡上接受不了。”

“他是不是害怕殺人償命,覺得如果要判自己一個死刑還不如自我了斷呢。”

陳隊長搖着頭也哀聲嘆氣:“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了。都怪我剛纔喝了些酒就忘了保密

工作的重要性,實在沒想到隔牆有耳。關老師您太傻了。您根本就沒有犯法呀。“

“沒犯法,爲什麼?”隋主任不懂了,明明不是兩條人命官司嗎?

陳隊長痛心地說:“這兩個案子我們雖然調查清楚了,但並不代表我們要抓他呀。從法

律角度講,他對受害人主觀上沒有殺人動機,屬於無意識的行爲。比如精神病患者殺了人也是一樣,都不需要爲此承擔法律責任。“

“關老師自殺絕對不是因爲他怕承擔法律責任。是因爲他沒辦法接受自自己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怎麼出來的?”

“咱們剛纔一直在外屋喝酒,明明三個老人進了小屋聊天的呀。”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着這件事情。

我們回頭尋找,發現後面跟着的衆人當中有老王頭還有孫先生。

老王頭摸了摸自己的禿腦門:“唉,剛纔多貪了幾杯,聊了幾句我就睡着了。”

孫先生更是捶胸頓足:“唉,沒想到,沒想到。本來今日就爲‘雷水解卦’,應該有不少問題需要解決。本來公墓就是爲了穩定局勢、防患於未然,誰知道還是遲了半步。慘愧,剛纔回小屋以後不勝酒力我也睡着了。”

鬼節那天晚上的大霧持續了很久才散。我抱着關老師的身體一刻也不肯鬆開。直到自己哭幹了眼淚哭啞了嗓子。我沒有想到最後是這樣的結局,也沒有想到夢裡的第七個人終於成了現實。我沒有保護好他,也沒能挽救回他的生命。

我知道關老師是一個思想境界十分正直高尚的人,和我交往的不到一年時間裡,他的做人準則也深刻地影響了我。可是就是這樣的人也沒辦法免俗,在面對兒子乞求的那一瞬間他還是被感情打敗了,從此換回他終生的遺憾。這種遺憾在潛意識中堆積爆發讓他成爲了連自已都沒想到的殺人犯。他去世的那一刻的表情很安詳,像是在做一個甜美的夢。可能他終於可以用自己的生命來換回他一直都在追求的公平與超脫。還可能他的自殺本身也是最後一次夢遊。

回去以後我們發現公墓小屋的窗子的柵欄鎖被鑰匙打開了。關老師聽到我們的談話後就是從那扇窗跳到管理處後院的。他不想打擾我們,他只想一個人走。

秋天本來就是個傷感的季節。每每看到萬家燈火燃起都想以最快的速度奔向自己的港灣,也許在靠岸時我才發現自己竟根本無法停泊。酒醉的沉迷,酒醒的沒落。快要走向二十歲的我徘徊在十字路口。時間根本無法停留在任何一刻,我知道不管怎樣今天都會迅速地流逝,所留下的痕跡只會被一座座墓碑所替代。一九九六年的那一刻,永遠停留在記憶中,變成那樣一個場景,鬼節的夜晚,天空拉着巨大的黑幕,大柏樹下,我懷裡抱着熟睡的關老師,不斷地哭喊,幾束電光打在我的身上,周圍是一團團的迷霧和若隱若現的墓地。還有那些默立在周圍的人們,陳隊長、孫所長、隋主任、岱哥、小靜、、石會計、小王、老王頭、孫先生、張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