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陽宮此時所有宮人都是喜氣洋洋的，因爲他們主子玥嬪只是出去散散步居然就帶着皇上一起回來了，這真是非常值得慶賀的事情啊。
整個玉陽宮在接到皇上要一起過來的通知之後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的，殿內也點上了薰香，桌上的瓷瓶裡面也插上了幾枝紅梅，看上去格外清爽宜人。
祁淵進來後坐到了軟榻上，然後示意楊月姝坐到他旁邊來便可，兩人中間隔了一張紅梨木雕花小几。
“青韶，給皇上上茶。”玥嬪盈聲吩咐。
青韶點點頭，然後從殿內離開。
“你這宮女已經跟了你多年了？”祁淵似乎只是隨意開口。
楊月姝愣了一下，然後笑笑：“難爲皇上還記得，當年嬪妾入宮的時候青韶便跟在嬪妾身邊了，只那時年紀小甚少出來伺候。不過嬪妾在寒月宮這幾年多虧了有她??”
“由此可見，是個重情的。”祁淵垂眸說道。
楊月姝笑着點點頭，這倒是真的，所以她才這麼喜歡青韶。
“她今年已經十七了，嬪妾倒想着向皇后娘娘討個恩典，早些將青韶放出宮去，不必再待在宮中伺侯嬪妾。”楊月姝似乎只是不經意地隨口說道。
若是以前楊月姝的確有過這樣的想法，畢竟宮裡的宮女統一到了二十五歲纔可放出宮去，但是那個年紀實在是太過尷尬，再難覓得良人了，所以之前楊月姝確實想讓青韶早些離宮，雖然她捨不得青韶，但是這也是她唯一能爲這個陪伴她多年的侍女做到的事情了。
可是現在楊月姝在祁淵面前提起這件事情，心裡卻有着另一番思慮??
楊月姝這麼說着邊小心地去看祁淵的表情。
但是祁淵手裡握着暖爐，低着頭的樣子倒讓楊月姝看不清他的神情。
“既然玥嬪你喜歡她，便多留幾年。”祁淵沉聲開口道，“左右不差這麼些日子。”
楊月姝愣了一下，隨即心裡便有了計較。
果然??
“皇上，主子，請用茶。”
青韶端着一個檀木托盤走了進來，躬身恭敬地將兩個茶杯放到了小几上，動作輕巧聽不到一點兒聲響。
“青韶的茶泡得極好，請皇上常常可合口味。”玥嬪伸手端起一杯。
祁淵點點頭，爾後也端起另外一杯。
祁淵看了看這杯子，十分素白，只在側身有兩株含苞的好梅，雖不像所見德其它那些瓷杯一般刻有精美繁複的圖案，卻顯得別有一番韻味。
掀開杯蓋，一股梅花的幽香撲鼻而來，不濃郁，卻讓人無法忽視。
不過聞道這香氣，祁淵倒是想起了他和青韶第一次相見時候的情景。那時候的青韶便是穿着老舊的披風依然掩蓋不住的姿容，立於紅梅之下彷若天上仙女一般。
祁淵勾起嘴角。
想來這便是用那時候採的雪水所泡之茶吧。
“皇上覺得味道如何？”楊月姝問道。
“嗯？”祁淵從回憶中走出，然後看了一眼垂首而立的青韶，露出一抹笑容，“味道甚好。”
楊月姝看了一眼祁淵，然後又看了看青韶。
果然，她心裡笑了一下。
“青韶，青蘭，你們都先下去吧。”楊月姝陡然開口道。
兩人應聲，然後離開了內殿。
青蘭關上殿門，然後和青韶守在兩側。
“青韶，你今天怎麼總是心不在焉的，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青蘭的眼神此刻看上去有些鋒利，她總感覺青韶今天的狀態很不對，明明平日裡總是淡然如水的，怎麼現在卻有些飄忽的感覺。
青蘭突然有種感覺，莫不上青韶想要上位吧??
若是青蘭這想法被青韶知道，青韶絕對會禁不住笑出聲來，因爲青韶從來不曾這麼想過。她不不是一個想要攀附富貴的人，但是現在她卻處在這樣兩難的選擇中。
報仇，還是放棄。
如果選擇前者，她應當順應祁淵釋放出來的所有好感，這樣她必然能夠在後宮得到一席之地，之後再想如何便會容易許多。
但是她的內心更傾向於後者??她不想讓自己困在那些血色的記憶中，可是身體卻遺忘不掉。午夜夢迴，似乎時時刻刻都在提醒她，那些痛苦她不應該忘。
這些東西簡直要讓她瘋狂。
“大概是有點兒累吧，沒關係。”青韶勉強地露出一個笑容。
青蘭皺着眉看着她。
青蘭是皇后的人，皇后除了要讓她看着玥嬪以外還讓她盯緊青韶，但是青蘭真的不知道皇后到底有什麼打算。
青韶無暇顧及青蘭在想什麼，她擡着頭看着天空。
本來還是晴好的天氣，但是現在隨着那幾朵烏雲猝然而至，整個天地都似乎要變個顏色了。
有時候，風起雲涌，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而此時內殿中的氛圍也如同外面突變的天氣一般。
“你把她們支走必是有話要同朕說吧。”祁淵將茶杯放到桌子上，但是眼神卻還是離不開他。
祁淵可不覺得楊月姝把宮人都支走是想要單獨和他做什麼，這也不是曾經的靜妃的風格。
楊月姝的手指在手帕間絞了絞，終於壯着膽子開口：“婢妾斗膽請問皇上，是否瞧上了臣妾的宮女。”
果不其然。
祁淵聽到楊月姝的話笑了一下：“你說的是哪個宮女呢，你這宮裡可有好幾個呢。”
“青韶。”
楊月姝直截了當地開口，她不喜歡打太極，不喜歡拐彎抹角，哪怕是對着的人是這天下至尊也一樣。
“??你就這麼肯定？”祁淵挑了挑眉，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則。
但是祁淵心裡卻對楊月姝多了幾分讚賞，果然還是當年的靜妃，這種敏感度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依然沒有褪色。
楊月姝在聽到祁淵這個迴應的時候，原本只有八分把握的事情頓時可以確定了。
從青韶這一段時間不同尋常的表現來看，唯一有可能讓她失常的人，只能是這個即使跟在他身邊多年，依然摸不透他心理的帝皇了。
只是，楊月姝還真的不知道，青韶到底是如何和祁淵有了交集，她可不相信是青韶主動勾引祁淵，那才真是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