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我再沒讓顧雲進臨華殿。
聽說一直禮佛的太后娘娘也被驚動,即將回京,藍雨竹能在後宮耀武揚威這麼多年,就因爲太后娘娘是藍家人。
若是太后回宮,她早產生下的孩子,就算調查清楚非皇室血脈,太后也能將黑的說成白的。
我不能再拖,命人將孩子並非正統的事兒鬧到皇帝面前,誰知薑還是老的辣。根據消息,太后應該在兩個月之後才進京,卻沒想到此時已經回到後宮。
藍雨竹更是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帶雨,直說孩子半死不活的樣子,就是因爲我。
皇帝顧及北齊的面子,太后卻雷厲風行,親自帶人闖進臨華殿:“誰是方歡!”
話音落,太后的視線就落在我身上,盯着我的眼睛,就像看見故人,長嘆一聲:“長得還真像。”
一步步的靠近我,不等我行禮,侍衛直接將我架住,她坐上臨華殿的主位,淡定的喝茶,侍衛壓着我的肩膀,強行讓我行禮。
一下接着一下,狠狠的撞在地上。
秦芊芊也被控制住,霍飛塵被訓練有素的侍衛困住,騰不出手來救我。我的頭撞在青石板上,“咚咚”的響着,只覺得腦中的一切都混雜在一起。
“罷了,只是行個禮而已,不用這般真情實意。”
太后開口,侍衛停手。
而我,眼前早已模糊一片,青石板上都是血跡。站不起,看不清……
“不知我做了什麼事惹得太后娘娘不高興,還請明示。”
“哼。”輕微的冷哼,太后端着茶盞,瞧着裡頭茶葉飄蕩:“只不過是行一個禮而已,就說哀家故意針對,這又是哪來的規矩?”
她指了一旁的椅子:“坐。”
攔住臨華殿中的侍女,我額頭的傷口無法處理,隨意用手擦了一下,就坐下。
太后還在品茶,面色溫柔就像個慈祥的奶奶,“許久沒喝到北齊的茶了,還是記憶中這麼香。”
她一點點品着,突然對一旁的嬤嬤說道:“北齊公主都進宮了,哀家那兒怎麼沒有這茶?莫不是內司廳的奴才偷懶,待會兒你去敲打敲打,拿些今年的新茶。”
嬤嬤冷漠的盯着我:“回太后的話,幾年北齊鬧着要減免貢品,沒新茶。”
捏着茶蓋的手停頓一下,太后意味不明的瞧了我一眼:“皇上久不臨朝,讓某些小國生出錯覺,以爲能踩在楚國的頭上叫囂了?”
她聲音尖細,每說一個字都讓人起雞皮疙瘩:“這可不行,哀家定要同皇上好好說說。楚國是泱泱大國,可不能被些阿貓阿狗給欺負了。”
太后在說茶,又不是在說茶。
意味不明的實現時不時落在我身上,彷彿我就是不入流的阿貓阿狗。
“太后若是喜歡,我這就讓人裝些今年的新茶給您送去,就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兒,能得太后喜歡,真是再好不過了。”
使臣同楚國講條件,難捨難分,太后想在我這裡看到示弱,不可能。
侍女被攔住,我就親自去房中取了新茶。
還故意讓她看到房中有很多,就是要讓她知道,北齊今年不僅有新茶,還產量大,質量高,但進不進貢,是我們說了算。
選了兩包不一樣的茶,交給太后身後的嬤嬤:“太后娘娘若是喜歡,隨時命人來取。”
太后的臉色瞬間鐵青,嬤嬤手中的新茶如燙手的山芋,拿也不是,丟也不是。
疑惑的看向太后,太后語氣十分不好:“給你了就收着。”
屋內安靜下來,只有輕微的喝茶聲。
我笑着:“看來太后還是更喜歡臨華殿泡的茶。”
招呼侍女上前,把帶來的茶葉每一樣都泡了一杯,平平整整的擺在太后娘娘的面前,每一杯都洋溢着茶香,惹人垂涎。
只是這麼多杯……
太后的臉色再次青了三分,但我裝作熱情的樣子,一杯接着一杯的往她手中遞,時不時還探討一下茶味,一點都不像故意爲難的樣子。
直到喝下一半,太后終於推開我的手,注意到我裙角異域風情的刺繡:“這是北齊獨有的圖案吧,快讓哀家仔細看看。”
嬤嬤捏住我的裙角,猛地一扯,與太后一起欣賞刺繡。剩下的茶盞就這麼可憐兮兮的擺在原處,再沒人品嚐。
“哀家聽說,北齊女子表達善意的方式,就是給朋友送上一條自己繡的圍巾。不如,方歡,你現在替哀家繡一條吧。”
這是什麼,我怎麼沒聽說過?
剛想拒絕,就見秦芊芊猛地衝我點頭……太后有點話裡有話,表達善意的方式是送圍巾,若是不送,難道就是表達惡意嗎?這個惡意,到底是我對她,還是北齊對楚國?
輕輕地把裙角抽回。
剛轉頭就見奴才已經把刺繡需要的東西準備好,托盤上一塊疊的整齊的空白圍巾,光看厚度就知道長度絕對不短。
讓我現場繡花,是想直接把我累死吧?
接過托盤,在太后得意的笑容中,很淡定的放在一邊,然後坐下:“不會。”
嬤嬤急了:“怎麼能不會呢?這可是北齊女子都會的東西,莫不是,你根本沒將太后娘娘看在眼中?!”
我挑眉。
“北齊女子都會,但我不會。”隨意擺弄着托盤上的東西,嘴角的輕笑一直不停,“太后娘娘有所不知,方歡自小在京城長大,年前才被接回北齊,認了舅舅,成爲公主。雖說骨子裡留着北齊的血,但這花色,確實不會,也沒人教過。”
“啪”的一聲,把剪刀丟在地上。
我緩緩的擡頭:“聽說太后娘娘最是慈悲心腸,我雖不會刺繡,但京中哪裡乞丐、難民最多,我卻再清楚不過了。不如明日領太后娘娘去瞧瞧,也好讓您發揮一下您的菩薩心腸?”
“你什麼意思?!”太后瞬間把茶杯朝我的方向丟來,被我輕鬆躲過。我淺笑着,“莫不是娘娘不敢去?那您還是給寺廟捐香火錢吧,安全。”
一個高大的影子落在屋中青磚之上,男人的聲音傳來:“母后這是怎麼了,怎麼發這麼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