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東西“叮叮噹噹”摔了一地。
女子還不覺得過癮,撿起腳邊的硯臺,朝着嬤嬤的額頭狠狠的摔了過去。
那嬤嬤躲都沒躲,硬生生的撞上去,額頭腥紅一片:“讓小主動怒是奴婢不對,只是太后娘娘交代的事情,小主必須要做完。”她雙手舉着毛筆,“請小主,重來。”
“你!”
女子被氣得呼吸急促,就這麼一會兒,她的臉瞬間漲紅,接着無數的小黑點冒出來。院子裡衝進來個小丫頭,她就着丫頭的手服了藥,小黑點又迅速消失。
好像剛纔的一切都是幻覺。
小丫頭的脾氣也不怎麼好,指着嬤嬤的鼻子大罵:“早就跟你們說了,我們家主子的身子不好,不能着急也不能生氣,而你呢?你一直在針對主子,難道要主子死在這兒你纔開心嗎?!”
說着,把地上已經被揉成一團的宣紙一張張撫平,塞進袖子裡,扶着女子就往外走。
侍衛瞬間衝進來,嬤嬤也快走兩步,雖然說出來的話不甚動聽,但每一步的規矩都沒省略:“小主,請回位置,重來。”
女子推了推擋路的侍衛,發現走不了,這纔不甘心的問:“東西都摔了,怎麼抄?”
婢女很快端了新的桌椅,筆墨紙硯一應俱全。
這麼一鬧,原本也有意見的衆人終於都消停,認命的在一遍遍的“重來”聲中,抄寫經書。
我盯着女子的動作,只覺得她說話的語氣還有神態十分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來是誰。
一隻毛筆出現在我眼前。
研墨的嬤嬤再次恭敬行禮:“請公主殿下重來。”
“我餓了。”我微笑,根本不接她的毛筆,坐在位置上,手中捧着經書,露出右手手腕的傷疤,“嬤嬤,餓的拿不起筆。”
嬤嬤深吸一口氣,努力保持微笑,命人上了糕點茶水:“公主殿下請用。”
四塊綠豆糕,一杯清茶。
我在嬤嬤無比關切的目光中,淡定吃完,手指剛剛觸碰毛筆,就看到右邊一個女人突然發了瘋似得衝出去。
“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妾做主啊——”
藉着跑步的衝力,女子直接跪在只是路過的皇帝面前,“咚”的一聲,聽着都覺得疼。
屋中的人全都被吸引目光,而我卻發現,不少被“重來”次數多的嬪妃身邊,他們的研墨嬤嬤不動聲色的,把已經被丟在地上的宣紙藏起來。
“你在幹什麼?”我笑着用腳尖觸碰嬤嬤的手臂,嬤嬤的身子抖了一下,“收、收拾一下。”
“留着吧,這麼好的字,丟了多可惜。”
眼神已經昭告着我知道了一切,眯着眼睛衝嬤嬤笑着,嬤嬤只能把已經收拾好的紙團重新放下,然後也對着我笑:“既然公主殿下喜歡,那就留着。”
跪在皇帝面前的女子早已哭的梨花帶雨,伸出自己的右手,嬌滴滴的說道:“皇上,臣妾知道太后娘娘讓臣妾抄經是好事,只是這些奴才實在是欺人太甚,分明拿着太后娘娘的口諭,故意折騰臣妾……”
守在她身後的小丫頭把剛剛藏好的宣紙拿出,一張張的擺在皇帝的面前,接連三十多張字跡平整,若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劣跡。
女子嬌滴滴的擦着眼淚:“皇上,臣妾幾斤幾兩您也是知道的,這些都是臣妾寫來最好的字了,若是它們都不能讓太后娘娘滿意,臣妾、臣妾……”
說着,眼淚又從眼眶中掉出來。
整個人斜倚在皇帝的腳邊,梨花帶雨的樣子,我看猶憐。
也就是這時,我終於想到爲什麼能在女子的身上看到熟悉感,她這一套不就是方晏如曾經裝的樣子嗎?只是她這張臉,和方晏如相比,太過美豔,沒有一點世家小姐的端莊。
皇帝仔細看過已經作廢的宣紙,命人把研墨的嬤嬤叫來,訓斥了一番,直接摟着女子離開,並且許諾,往後她都不用再抄經。
屋中藏宣紙的嬤嬤們全都舒了一口氣。
接着,“娘娘,請重來”的聲音再次此起彼伏,而太后娘娘,根本沒有露面,甚至連一直服侍她的嬤嬤也沒出現。
我心中不由得對太后豎起了大拇指,這一招用的真好。
關明正大的理由,光明正大的教訓,就算有人忍受不了,鬧到皇帝面前,她也能把一切撇清。
全是手底下的人做事不好,與她這個太后並沒有關係。
只是,這些事情,也要我願意陪她玩兒。
直接站起,甚至看都沒看身邊的人,淡定的往外走,嬤嬤示意,侍衛們迅速衝進來,我慢慢掀開右手衣袖,手腕猙獰的傷疤在陽光的照耀下格外顯眼。
“本公主在北齊的時候,就被格外的保護起來,大王生怕我的手再受傷,莫說是拿筆寫字,就是端一杯茶,都緊張的不行。”我冷笑,“今日能來寫幾個字,已經是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再讓我回去抄經,手疼了,你們負責?”
挑眉淺笑。
在衆人的視線中,光明正大的離開。
夜裡便大張旗鼓的叫了太醫,更故意讓秦芊芊拿着鞭子去太后宮裡大鬧,說我的手就是因爲抄經書惹得舊傷復發,現在連太醫都束手無策。
我死死的捏着右手,用大力強行讓嘴脣青紫、額頭流下冷汗。
臨華殿跪了一地的太醫,湊在一起商量我的病情,湯藥、外敷藥、鍼灸全都用了,可一點用都沒有。
對付這種陳年舊傷,能用的招式幾乎全都拿了出來。
他們當然束手無策,因爲手疼是裝的。
當秦芊芊領着困頓無比的太后和皇帝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反擊的時候到了。
霍飛塵直接拿出北齊令牌,沒有行禮,上前質問:“北齊皇帝,關於聯姻,我想北齊和楚國,都需要再考慮一下。”
原本只是女人之間的小事,瞬間拔高成爲國之間的大事。
太后當即清醒:“你什麼意思?”
霍飛塵冷哼:“北齊的護衛還在皇宮,你們就敢這樣對待方歡公主,若我們走了,你們豈不是要把她剝皮拆骨?這樣的聯姻,必要也罷!”
太后冷哼:“呵,可笑至極,你莫不是以爲,堂堂楚國還怕了你們北齊?你們不想聯姻,楚國還看不上你們這兩個公主……”
“你給朕閉嘴!”
皇帝的臉色在太后的話中墜入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