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過去,扒開文蘭的嘴,想把藥從她嘴裡摳出來,可已經遲了。
幾下咳嗽,是文蘭嘴裡冒出最後的聲音。
汪雲得意的離去,那鈴鐺聲卻在屋中來來回回不肯消失,我抱着文蘭的頭痛哭:“我會給你報仇,一定給你報仇……”
“啊——”
“嗷嗚嗚……”
汪雲的尖叫和狗兒的低吼同時傳來,我衝出門,狗兒正死死的咬着汪雲的小腿,鮮血透出棉褲滴在地上。我不知道被侍衛處理的狗兒爲什麼還活着,卻無比慶幸它活着。
連子公公剛巧換班回來休息,被嚇了一跳,費盡力氣扒開狗兒的嘴,“汪雲姑娘,您怎麼樣?奴才這就扶您去太醫院……”
汪雲惡狠狠的瞪着我,“方歡!”
我在笑。
笑的開心,蹲下身子給狗兒順毛,它嘴巴也傷了,和汪雲的血混在一起。傷藥在屋子裡,等我拿出來,狗兒已經一瘸一拐的消失在牆角。
我想,它肯定也知道,留下,我根本保護不了它。
要不是我不放心,跟着狗兒,也不知道汪天逸竟然重新當值,他面前站着身着華服的姑娘。
我從後頭把狗兒抱在懷裡,不讓它打攪他們私會。
汪天逸低頭溫柔的話語,砸在我心中,讓我生出種莫名其妙的情感,十分牴觸。
“天逸,你真的要解除婚約嗎?!”
女子細小的胳膊,挽住汪天逸的手臂,“我不要,我只想當你的妻子,你和我成親,只要你讓我陪在你身邊,我不阻止你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好不好?”
“傻!”汪天逸推開她的手,拉開兩人的距離,“我該走了,你也回去吧!”
狗兒身上很暖,我抱着它,像一個偷窺者,在暗中偷看他們的一舉一動,心中覺得好笑,更覺得自己越來越陰暗。
許是不想讓自己變成這樣,我轉身,汪天逸的話讓我再次停下。
“你真的不阻止我和別人在一起?”
女子道:“只要能陪在天逸哥哥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你讓我再想想。”
我沒想過他真的被說動……汪天逸此時的話……難道真的想同意汪家的聯姻。
女子怔了怔,歡快的點頭:“好,我等着天逸哥哥的好消息。”
女子嬌羞的臉都紅了,閃亮亮的大眼睛和汪天逸正配,滿眼裡都是這一個人,汪天逸轉頭,衝她擺擺手。
我微微閉上眼,告訴自己,這就是我想要的結果,汪天逸與別人成親,對我的愧疚感就會越深,我就更好控制他。
在我恍惚間,女子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直到汪天逸一把將我抱進懷中,摸着我的頭頂呢喃:“阿歡,我會和你在一起,我會給你最好的,你信我……信我心裡都是你!”
我一下驚醒,仰着頭,正好抵在這個人的下巴,“男女授受不親……”
汪天逸很快就放開我,眼睛一撇,再次一把扯住我,“我給你的玉佩呢?你沒有戴?!”
“難道,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是在利用我?”
半塊玉佩,若是戴在身上,很明顯。
他的力氣很大,被他這麼扯着,我很痛,“你拿什麼來質問我?你是高高在上的汪家嫡子,我是皇宮小小的宮女,帶有你們汪家標誌的東西,我怎麼敢戴?我哪裡有命戴?!”
汪天逸面沉如水,看了我很久:“我以爲你會開心。”
他的表情很悲愴,我擔心刺激的太狠,咧開嘴衝他甜甜一笑,把懷中已經睡過去的狗兒塞進他懷裡,“剛剛你庶妹來找茬,它爲了保護我咬傷了你庶妹。在宮中,我的命不重要,也護不住一隻狗,能不能求你把它帶出宮?算我求你了,我不忍心看它死在我眼前。”
汪天逸抱着狗兒,沉默了一下,“在你心裡,連只狗都比我重要……”
話出的一瞬間,就像一柄刀子,剝開我的僞裝,刺進我的肉中,然後狠狠的往裡,直到血肉模糊……
慢慢的握起手指,我閉上眼,不敢和他的眸子對視,掐着大腿把早就準備好的話說出:
“汪侍衛,我身負血仇,膽子又小,若非前路平坦亮堂,不然我不敢跨步向前。對不起,你就當我懦弱。”
汪天逸把我抱進懷裡,“方歡,等我處理好一切,就帶你離開。你的心是自由的,你應該在大好河山內任意馳騁,而不是被困在皇宮!”
他的話,輕輕鬆鬆將我硬如磐石的心撕開一道口子,讓我酸脹難受。
爲什麼,我沒能在孃親進宮前遇見他。
一切都晚了……復仇就像是無序的繩索,把我困在其中,撕不開逃不脫。
汪天逸走了,我環顧這個破敗的宮殿,最後低頭望着腳邊一束狗毛,打開荷包裝進去。從御膳房拿了一個完整的狗骨架,丟在地上,心中帶着了斷的意思,舉着燭臺,毫不猶豫點燃。
火勢洶洶,燒的忘情絕愛。
在混亂的走水聲中,我雙手抱胸像個看客,汪雲被人攙扶走過來,咬牙切齒的,“方歡,你是故意的!”
我恭敬的朝她行禮:“汪雲姑娘這話從何說起?您在奴婢院子被野狗咬了,奴婢費勁心思才找到野狗老窩。我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怎麼敢和野狗對打,只能一把火把它燒死。”
汪雲雙眼通紅,這也不怪她,被咬是她企圖教訓我的罪名。
她氣的恨不得咬碎牙齒把我給吃了,她越是生氣,我就越高興。
“就是你!”汪雲怒極反笑,“你別以爲一把火就能掩蓋你縱狗行兇的罪名,等火滅了,裡頭要是沒有屍骨,我看你怎麼狡辯!”
“既然放火,我當然保證裡頭有屍骨。”我測過身子,往火裡走,“野狗是你救的,你被咬我還要懷疑你虐狗,與我又有什麼關聯?”
“方歡!”汪雲在我身後叫囂,“你不要太得意,我現在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我不會放過你,我與你勢不兩立!”
聽到這裡,我心中止不住的冷笑,她急了,與人對弈,急躁是最要不得的。只有不慌不忙,才能反敗爲勝。
大火被撲滅。
我踩着火星走進廢墟中,不懼餘熱,捏起一塊被燒成黑色的骨頭丟過去,“汪雲姑娘,屍骨在這兒,您不要親自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