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徐嬌那兒回御膳房的時候,碰見在御花園散步的汪貴妃,她的面色不是很好。
腹痛錯過圍獵,汪家沒有派人進宮詢問狀況,甚至迅速把汪雲安排進圍獵的隊伍中,任是誰遇到這種事兒,心情都不會好。
我對她俯身,“奴婢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安康!”
汪貴妃迅速換了表情,瘦弱的臉蛋上,笑容捉摸不透:“起來吧。本宮最近食慾不振,你讓御膳房做些開胃的東西,晚上送來。”
我恭敬點頭:“是。御膳房那兒還有事,奴婢就不陪娘娘賞花了。”
汪貴妃一直看我不爽,我當然要避而遠之,誰知道她心裡又在打什麼歪主意……
晚上的膳食,特意找了江太醫看過,確定都是對汪貴妃有好處,我才微微放下心,親自領着人給寧芳殿送過去。
許是大部分貴人都不在宮中,各種事兒總是能讓我撞見。
領着人來到寧芳殿的時候,元秋早就在那兒守着不讓我進去,可屋中的動靜實在太大,就算我不想知道,也難免聽到一些。
“你說什麼?本宮的孩子不好,不能留?!”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本宮懷的是龍子,再過幾個月就要出生,你現在引產,那就是謀殺皇子!”
……
太醫的話聽不清,猜測起來,應該是勸說汪貴妃主動放棄孩子,趁着皇上不在皇宮,不容易被發現。
太醫從屋中出來的時候,我手舉托盤低頭行禮,等到屋中一切安定,才命人魚貫而入給汪貴妃佈菜。
已經入春,汪貴妃還穿着厚重的冬裝,衣袖上繡着的梅花格外精緻,見到我進來,她摸着小腹,呲目憤恨:“賤奴才,你得意了!”
我慢條斯理的把菜色端上桌,恭敬站在一旁,並未接她的話:“回稟貴妃娘娘,菜已經布好,若是沒什麼事兒,奴婢就先退下了。”
汪貴妃嗤笑一聲微微站起,元秋見此攔住她,倒像是在保護我一般。
我不欲與她們糾纏,抱着托盤往外面退,一隻腳剛踏出屋外,汪貴妃尖叫着怒吼:“給我站住!”
恍惚間,我被汪貴妃仗責的日子就在昨日,明明貴人和奴婢的身份並沒有調換,可一切又好似全都變了,她如履薄冰的看着我,這種感覺……真的不錯。
“都是你設計,本宮的孩子若是沒了,你焉能好過?”王貴妃道:“方歡,你以爲幫皇上扳倒一個三皇子,就能低過謀害未出世龍子的罪名?你生來就是低賤的奴婢,永遠也不可能成爲人上人……”
我淡然道:“奴婢前途未定,但貴妃娘娘,您引以爲傲的靠山,早就放棄你了吧?包括你肚子裡的孩子,你真以爲汪家不知道他很可能生來殘缺?”
“汪貴妃,好端端的您爲什麼會在圍獵前腹痛,而汪雲又能這麼輕易陪伴聖駕,這其中的貓膩,您就沒想過?若汪家真的想護,奴婢根本沒機會動手,害您和您孩子的人從來都不是奴婢,而是汪家!”
我深吸一口氣,想到關於自己未來的無數種可能,突然慶幸,方家並不承認我的存在。
不然,我也會像汪貴妃一樣,成爲母家手中的棋子。
汪貴妃惱怒,被元秋攔着,寧芳殿中的下人也都不聽她的話,張牙舞爪的想衝上來撕破我的臉,“都是你,若不是你這個賤人,本宮怎麼會被母家捨棄,怎麼會……”
“你生氣了?”我輕輕地反問,“奴婢哪怕和野狗搶食都拼了命活下來,你現在還是貴妃,就這樣惱羞成怒,還是當初那個高高在上的汪凝嗎?”
“哪裡容的了你來訓斥本宮?”汪貴妃手指我的鼻子,冷言譏諷:“要不是你娘,你能活到現在?說到底,你應該感謝本宮,要不是本宮命人杖斃寧妍,你的小命根本保不住!方歡,說到底,你的命是你娘用命換來的。她死了,你活下去……”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很快控制住。
元秋淡淡瞥了我一眼,見我神色如常,笑顏慢慢展開:“仇人就在面前,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滋味如何?還以爲你和寧妍多麼母女情深,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
我深一口氣,“奴婢能活下來,說明奴婢命不該絕,你讓人杖斃奴婢孃親,進宮這段時日,奴婢午夜夢迴,都還記得孃親被擡回來時的血肉模糊!”
“你想做什麼?!”
汪貴妃眼中閃過一絲驚恐,她在害怕,害怕我暗中害她。尖叫着把滿桌精緻的菜掀翻,然後冷笑:“不過就是一個小小的御膳房掌事宮女,真以爲自己有滔天的本事了嗎?寧芳殿有自己的小廚房,你的手根本生不到這裡來!”
汪凝想錯了,我不會傻到自己動手,她畢竟是汪家人,並沒有在皇上面前失寵,若有一天皇上想起她,她依然是那個寵冠後宮的汪貴妃。
不過……我不會這麼容易放過她,我低頭:“汪貴妃,奴婢不會動你,奴婢可巴不得你把孩子生出來。”
“你什麼意思?”
我冷笑:“汪雲故意從奴婢這兒抱走的野狗,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爲的就是讓你生下一個怪物。缺胳膊少腿也就罷了,若是異眸,那就是禍國的妖孽,您和您身後的汪家,承擔的起後果嗎?!”
汪貴妃頓時怒不可遏,“果然是你!”
我站在原地沒動,衝元秋招招手,把準備好的落胎藥交給她,“怎麼是奴婢呢?野狗是汪雲姑娘主動帶回寧芳殿的呀……您猜,她抱狗的時候,知不知道狗的用處?”
“你這個賤人!”汪貴妃雙目刺紅,“方歡,你這個狠毒的賤人,本宮第一次見你就該殺了你,你死了,就沒有這些事情,你還我的孩子,還我孩子!”
“貴妃娘娘!”我高聲叫喚,制止發瘋的汪凝,“您肚子裡的孩子已經大了,晚一天落胎,您的危險就多一分。奴婢勸您,早做打算。”
視線落在交給元秋的瓷瓶,“這是奴婢特意去太醫院求來的,您不要枉費奴婢的一片好心。”
我沒走。
藥是我拿來的,哪怕將來可能被汪貴妃反咬一口,也要親眼看到她把藥喝下去。
文蘭啞了,我要以彼之道還治彼身,讓她爲了活命,主動殺了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