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滲進青石板縫隙裡,我拿着刷子,每刷一下,就回想一次尖叫。
直到昏暗的天空下雨,彷彿傾倒下的水花把整個皇宮沖刷的乾乾淨淨,一絲痕跡都不留。
換了衣服,剛進屋內,就聽見藍貴妃平淡的說道:“方歡,這是本宮送你的禮物,血淋淋的骨頭跟皮沒有分開,玉明殿里正好差一盞人皮燈籠,不如這樣,你替本宮把骨頭、肉分開,皮洗乾淨了,作成燈籠掛在屋檐,怎麼樣?”
我大氣都不敢出,跪在地上:“是。”
屋中到處都擺着精緻的宮燈,剛進來時還覺得精緻好看,現在只覺得陰森恐怖,原來說書先生說的,宮裡的人要是死了,連屍體都找不到是這個意思。
回想起顧雲把徐公公勒死,突然覺得他還算有人性,不然拆了骨肉,作成燈籠、作成摺扇,剩下的丟盡火盆裡燒成灰,又有誰敢追究主子殿裡的擺件。
趙嬤嬤打了一桶水,我就蹲在藍貴妃面前,一根根的把這些手指頭、腳指頭還有舌頭的鮮血洗乾淨,骨肉分離好,不敢出一點差錯。
她在一點點蠶食我的理智,殺人於無形。
一盞人皮燈籠用盡所有膽子,交給趙嬤嬤後,我甚至顧不上規矩,衝到院子裡蹲在樹腳嘔吐。
忽得,院中傳來幾聲輕笑,我一驚趕緊轉身,便聽到趙嬤嬤的聲音傳來:“方歡,娘娘想去御花園中走走,快來伴架。”
藍貴妃親自拎着人皮燈籠,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玉明殿。
大雨過後,天空依舊昏暗一片,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我安靜的跟在藍貴妃身後,在御花園中漫無目的的繞了兩圈,最終進了寧芳殿。
元秋站在院門口,緊張的揪着衣袖,像是在等什麼人,連藍貴妃靠近都沒有發現。
趙嬤嬤出聲:“好大的膽子,見到貴妃還不下跪!”
元秋臉色煞白,抖着身子跪在地上,聲音裡全是恐懼,“奴婢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我家主子染了風寒正在屋中靜養,不能前來迎接娘娘,還請娘娘恕罪。”
這麼多話,一股腦兒的全都冒出,讓人對寧芳殿中的情形更加好奇。
藍貴妃嗤笑,擡腳直接往裡闖,元秋攔在門口,她冷了嗓子:“汪嬪妹妹身子不好,本宮進去看望,你算個什麼東西,還敢攔在本宮面前?!”
太監直接把元秋拖到一邊,藍貴妃還是不滿意,“聽你的聲音委實噁心,方歡,替本宮掌嘴,打到她說不出話爲止。”
奴才把板子遞給我。
就是這個門,我曾經站在門外求元秋救我一命,現在輪到她跪在我腳下,求我放過她。
“方歡,阿歡,看在我曾經幫過你的份上,放過我……”
低頭看她,穿着精緻的宮裝,渾身上下每一處都價值不菲,連那張僞善的小臉哭起來也沒有猙獰,甚至還有我見猶憐的嬌滴滴。
我拿着木板,“幫我?你是在利用我給陳嬤嬤傳遞消息。元秋,你也沒想到我這顆棋子有一天能爬上來吧?”
“啪——”
第一下,用盡全力。
元秋的側臉瞬間腫起來,嘴角也有血跡。
我親口把兩人之間虛假的友誼撕破,元秋終於露出真面目,惡狠狠的瞪着我:“這纔到哪兒,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啪——”
第二下,我用了七分力。
她另外半邊臉也腫起來,對稱的有點可愛。
“沒人知道笑到最後的人是誰,但我一定比你笑的久。”
“啪——”
“啪啪——”
第三下,第四、第五下,我的力氣越來越小。
但元秋的臉越來越猙獰,咳嗽一聲,吐出一顆牙,“方歡,你把我打成這樣,汪嬪娘娘不會放過你的——”
她這句威脅有點好笑。
我打不打汪嬪都不會放過我,以前只是尚宮局宮女的時候我就敢跟汪凝作對,更何況現在。
“你還能說話,看來打的還不夠重。”
許久沒有這麼爽的發泄。
把在宮中受到的委屈全都打出來,一下接着一下,直到力氣用盡。
趙嬤嬤突然從殿內衝出來,不一會兒又聽到屋裡頭藍貴妃娘娘喚她,她不得已往回走。
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突然停住,“快去把聖上身邊的國泰公公請來,就說寧芳殿出大事兒了。”
我一頭霧水,被趙嬤嬤推着往外走,木板也被交給其他奴才。
我根本不認識什麼國泰公公,只聽說是跟在聖上身邊的,孤身一人往勤政殿跑,殿外的公公不認得我,攔住我替我通報。
回想趙嬤嬤着急的模樣,擔心請不到國泰公公前去,藍貴妃就有藉口處置我。
不想被拔舌,不想被製作爲人皮燈籠被人拿在手上……
“國泰公公——”
“藍貴妃娘娘有請——”
“寧芳殿出事了——”
幾乎是拼了命在叫,終於驚動了勤政殿內的人,一個年紀略大的公公從殿裡頭衝出來,“天家還在休息,你鬧什麼呢?!”
他手指着我,我跟着周圍人向他行禮,“見過國泰公公,奴婢是玉明殿的宮女,藍貴妃娘娘命奴婢前來,說是寧芳殿出了不得的事情,請公公過去呢!”
國泰公公打量了我一番,思量了一會兒,讓我原地候着。
過了一會兒,聖上在衆人的攙扶下走了出來,面色不悅,我低着頭,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把我給砍了,
“前頭帶路。”
與前兩次不同,這次皇帝身上充滿了威嚴,我緊張的走在最前頭,眼看着就要到寧芳殿,皇帝意味不明的說了句話:“這是告御狀的方歡吧,這麼快就跟在貴妃身邊伺候了?”
我大氣都不敢出,也不知該怎麼回話。
遠遠地就見趙嬤嬤衝上來,用力把我往後拉,一個勁兒的數落:“不是讓你請國泰公公嗎?怎麼把聖上也給驚動了?!”
皇帝擺擺手,“怎麼回事?”
趙嬤嬤欲言又止,“聖上親自進去看看吧……”
寧芳殿外早就被圍的水泄不通,我跟在最後面,寢殿的門一打開,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攝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