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又有人來帶我進宮,這次是以前庸王府的大太監。我不問,也不能問, 就這樣跟着來了養心殿, 殿外還有守衛。
我進了門才發現院子裡空無一人, 我回頭, “高公公?”他只是對我行禮。“姑娘, 自己進去吧,有吩咐,不讓人進去的。”
小心翼翼的往裡走, 屋裡燈火通明,我在門口躊躇, 不知該如何做?
裡面有人說話聲傳出來, 雍正聲音憤怒:“你瘋了, 連名聲都不要了嗎?”
他開了口,是十三, 僅僅聽到他的聲音便這樣心酸:“這些天,我求的不是皇上,我求的是四哥。”他求得什麼?
“你到底想怎麼樣?”雍正問,口氣既無奈又氣憤。
他卻不答,雍正有些惱怒:“從以前, 咱們兄弟就被他們, 逼迫的險些無路可走。現在他們依然虎視眈眈, 這種時候, 你還怕沒有把柄給人家詆譭嗎?”
十三磕了頭, 語帶懇求:“四哥,一切都是臣弟的錯, 可是臣弟還是那句話。”
他到底求了什麼? 沉默半晌,雍正才嘆息一聲說:“你也不用要死要活。朕,找她來問問,若是她願跟你,朕也不阻攔,若她不願意,你就死了心吧。”
我一陣頭暈,是我! 他求得是我!驚喜,哀傷,心酸,內疚,紛紛來襲,險些站不穩,只得扶着門站住。
裡面靜下來,雍正發話:“來了就進來吧。”
我腳步不穩的搖晃着進去,給他跪下,頭緊緊地貼着地,不敢,也沒有力氣擡起來。
雍正問:“你剛纔也聽見了,你說句話。” “我……”我哽住,說不出話。我答應過十四要陪他。
雍正嘆氣問:“你願意跟十三就點一下頭。”
我還是點了頭,微微的點了頭。因爲我的心讓我點頭。
十三有笑意的看雍正:“皇上。” 雍正道:“朕看見了。”
雍正對十三說:“別高興得太早,朕是答應她跟着你,不過,只可算宮裡賞你的貼身侍女,而且,”
雍正停住看看十三:“你不要怪我朕,朕不會讓她入玉牒。她這一輩子,就只能做你怡親王府的丫環。”
十三臉色有些變,看看一邊跪着的我,終於點頭答應了。“臣弟記住了。”
我知道這是件足以毀了十三的事,他們先祖順治確實娶過弟媳,可是那是因爲弟弟死了,更重要的是順治是皇上,皇上是可以任性的。
而現在,十四活的好好的,儘管我與十四沒有正式成婚,可是凡是知情地都知道我與十四地關係,更何況,雍正登基之初,多少人盯着這兄弟倆。就像雍正說的,把柄,他們太多了。
有人來接我們,蘭珠要打扮我,我也拒絕了。蘭珠老大不樂意:“格格這樣進王府像什麼樣子。”
我微笑:“我的樣子,本來就一般,不用打扮。”我得對她說,:“我去,不是嫁人的,我是去做丫鬟的。”
蘭珠愣一下:“格格,皇上,不是把您給了十三爺。”
我微笑:“這格格二字也改了吧,我已經不是格格了,以後咱們就是姐妹倆了。”蘭珠卻哭了。我微笑安慰她。
她不知道我不光不是去做主子的,我連十三的女人都不想做,我只想看着他。
送我的人,讓我從後院的角門進怡親王府,蘭珠臉色難看的不得了。我握她的手對她微笑。
從角門進去,我再大的氣量也難過的,但是我得笑,這是我選的,我該還他。
一進門,我就呆住,他就站在門邊等我。看我來了,露了淡淡的笑意。就吩咐小喜子帶我們去歇息。然後就走了。
小喜子眉開眼笑,給我請安。我阻止他“以後不要給我行禮,讓別人看見不好。”蘭珠有些抱怨:“王爺怎麼這麼就走了。”
我制止她不准她亂說話。小喜子跟我解釋:“主子別生氣,宮裡來了旨意讓王爺進宮,王爺爲了等您,足足耽誤了一個時辰了。”
我對他說:“這些話,不用跟我說,我是來做丫鬟的。”
小喜子微笑:“奴才不知道,奴才只知道您是主子。”
蘭珠才笑了:“幾年不見,這小子越發精乖了。”小喜子笑:“多謝蘭珠姐姐誇。”
蘭珠進宮照顧我,好幾個月沒回過家,我催着她走,讓她以後也不用來了,她不答應。仍常來看我。
我被安排在十三的住處銀安殿,小喜子說:“主子平時就在王爺的書房慎思軒,照應筆墨就行,其他雜事自有人做。”
好輕省的活,我點頭說謝謝他,他直襬手說不敢,都是王爺的吩咐。
我問他:“要不要去見見福晉。”小喜子說:“福晉老早就吩咐,說不用您過去,等安頓下,福晉會來看您的。”
當然於理不合,但是我真的不想見。彼此都尷尬。
已經很晚了,我在廊下等他,以前也想過,就這樣等他回家,然而沒想過是這樣的關係
十三回來時,我看着他走進院門,站在門口跟小喜子說着什麼,燈籠的發出的光,在他身上罩着一層淡淡光影。
穿過甬道,他的身影慢慢的接近,我恍惚的看着他,他在臺階下停住,微擡頭看我,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我垂了頭給他請安。他收了笑意。回了屋,他自己結盤扣更衣,屋裡沒有別人,也許是我疑惑的看周圍,他對我說:“我屋裡,一向沒有人伺候,都是我自己來。”我不作聲,要退出去。
他卻叫住我:“等等。”我站住看他,他低頭說:“既然你在,就你來吧。”
我猶豫還是過去替他,結釦子更衣。他抓住我的手,要伏下身吻我,我卻把頭偏開。躲開了。
他愣住,然後忽然苦笑:“你不願意,何苦答應跟我。”
我低着頭不說話,我無法回答,我說我愛你,他會信嗎? 就算他信,我也不原諒我自己。對十四,對他都不公平。
半天他放開我的手,自己坐在榻上,對我擺擺手:“你走吧。”
他一連一個月不回住處,只是書房榻上歇息。
兆佳福晉,也就我來時見見我,平時一般都不會上前邊來。她派人來請我去花園小坐。
開門見山,她微微的笑:“怎麼和王爺鬧彆扭了?”
我尷尬微笑:“王爺是主子,我怎麼敢鬧彆扭。”
她上下打量我的臉色,仍然保持微笑:“別這樣,咱們認識也有年月了,爺對你的心思,我都知道。遠的不說,就說皇上爲什麼把你送來吧。”
她嘆息一聲接着說:“從中秋節以後,王爺天天,下了朝,就去皇上的養心殿跪着,整整一個月,只爲了你。”
這樣的故事,我面色哀慼,她接着說:“你不信,去看看王爺的腿。”我低了頭,爲了我?怎麼值得?
她站起來,走到亭邊,看水面說:“新婚第一夜,我便知道世上有個叫妍玉的人。那時王爺喝的酩酊大醉,拉着我的手,就叫你的名字。”
她回頭看我,笑容裡有酸楚:“我卻連恨你都不行,因爲你對我好,錦上添花的事不說,雪中送炭的情誼,我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