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並不看在座衆人,只是單膝跪地,對着蕭元啓躬下身子。
“屬下見過主上。”
冷峻之聲響徹在殿上,一聲主上已經將他自己的身份表明得很是清楚了。沈思容有些不解,寒夜的身份自然是隱秘的,怎能這般暴露出來。
蕭元啓安撫地拍了拍沈思容的手背,黑眸中冷光刺目,定定落在了王姝身上。
“衆位愛妃有所不知,此人是朕派去貼身保護沈貴妃的侍衛,得了朕的命令寸步不離。而帶刀劍亦是朕允許的。不知還有何人想說沈貴妃行爲不檢?又有誰人在懷疑貴妃腹中不是朕的孩子?”
幾句話看似平和,卻帶着殺氣。王姝自然不敢再去撫弄蕭元啓的逆鱗,她首先起身拜下:“臣妾不明所以,對貴妃娘娘不敬,還請皇上責罰。”
“臣妾請皇上責罰。”爲首的麗妃都認了罪,其餘人當然不會再僵着,也紛紛順着臺階而下,一句不知內情就可保命了。
蕭元啓瞥了一眼沈思容說道:“今日此事,朕交由貴妃處置,決不插手。”
這生生切斷了妃嬪們的活路,只要沈思容一句讓她們死,她們也必須死。
知道蕭元啓想給自己這個機會排除異己,沈思容淡然一笑,她怎麼能辜負蕭元啓的心意?紅脣上起了點點脣紋,她輕聲開口道:“衆位既然說了是不知情,本宮又怎麼好再多加責備?”
不等衆人鬆氣,沈思容再次開了口:“不過,後宮有後宮的規矩,自然不能不罰。依本宮看不如就讓衆位妹妹罰俸一月,禁足三日。皇上以爲如何?”
“朕隨你。”蕭元啓略帶着無奈,她總歸是狠不下心。
妃嬪們互相看了看,齊齊磕了一個頭:“多謝貴妃娘娘。”
這等懲罰太過輕鬆,妃嬪們不由在心中記下沈思容這日的恩情。除了爲首的麗妃、董貴嬪、芸嬪三人的背脊很是僵硬,其餘人想必都是真心道謝的。
一切解決下來,沈思容的臉頰登時白了下來。
“思容?”
隨着蕭元啓一聲高呼,沈思容緩緩癱軟下自己的身子。耳邊的呼聲甚是清晰,但是她卻怎麼也睜不開眼。
屋內藥香縈繞着,沈思容睫毛輕顫,幽然轉醒。
“你醒了?”蕭元啓眸中帶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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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思容笑了笑,順勢靠在蕭元啓肩上:“皇上,能不能放了那個孟更衣?”翦水雙眸對進一雙黑色深潭一般的眼,沈思容沒有避開,她方纔還夢見了那個更衣。
隱約猜到了沈思容的心思,蕭元啓淡淡頷首:“朕已經讓人將她送出宮了。”蕭元啓眼眸躲閃開來,他沒有告訴沈思容那個孟更衣已經自縊而死,雖然她的死與旁人無關,但是他也不想讓沈思容心中多一份負累。
“嗯。皇上爲何要讓寒夜的身份暴露,那樣不是讓那邊的人更清楚底細了嗎?”
沈思容擔憂的問話在蕭元啓抱住她時慢慢散開,蕭元啓的脣落在沈思容臉側,淺淺一吻後才說道:“朕就是要讓他們知道,你身邊有朕的人護着。他們不敢隨意把注意打到你頭上,比起寒夜隱在暗處,這樣你更安全。”
抱緊蕭元啓,鼻下是淡淡的龍誕香氣息,蕭元啓理了理她的鬢髮道:“今日這麼一鬧騰你動了胎氣,你好生休息,朕還有事,晚些設宴招待烏蘭國使者,朕喚人來接你。”
直到看着沈思容服下藥又睡了過去,蕭元啓才離開永慶宮。
……
夜色清冷,沈思容一步步邁進了雲霓殿。
“貴妃娘娘到。”
身穿着貴妃禮服,外頭加上雪白的狐裘披風,面上化着淺淺的妝容,眉心處點上一抹紅薔,原本就絕世芳華的沈思容更顯傾國傾城之態。
蕭元啓望着走近之人,心頭不由一震。今夜的她如同子夜時分纔會盛開的曇花一般,讓人驚心。
“愛妃上前來與朕同座。”一旁的烏蘭國丞相耶魯眸中閃着瑩亮的光,蕭元啓很是不悅,他眼眸微微眯起,起身迎向沈思容。
沈思容屈身謝恩後坐在了蕭元啓身旁,手上一暖,猶疑也淡了下來。二人對視一眼,蕭元啓敲了敲龍案桌面,汪廣榮高聲一喚,身着輕紗的歌女們紛紛魚貫而入。
蕭元啓命人將沈思容面前的酒換成了茶水,細心地替她佈菜。這一番舉動讓朝臣們心中不由大駭,沈世言現在是待罪之身,可沈思容卻這般得寵,不免太過詭異。
而耶魯則是爽朗一笑,高聲言道:“吾等聽聞昌黎女子秀美無雙,今日見了貴妃娘娘方知此話不假啊。”
此話無人承接,只是蕭元啓的面色明顯冷了幾分。烏蘭丞相未曾得到回話,臉上笑意衡然。等到歌舞間隙時又是一番誇呈之辭:“昌黎果然是人傑地靈。本次我奉了國王之命送來貢品,以示對昌黎皇朝的臣服之意,還請皇上能夠笑納。”
將懷中的禮單奉上,蕭元啓細細一看後笑道:“貴國王上有心了。”
那使者接連敬了幾杯酒後,藉着幾分醉意想蕭元啓提議道:“皇上,聽聞天朝人傑地靈,風月無雙,我此次得幸前來想要見識一番,不知皇上可否賞臉啊?”
現在本不到進貢的時間,烏蘭國來人必定是有所求的。而且根據探子的消息,不久前烏蘭國的使者是兩方一同出發的,一方去了西昆一方來了昌黎。若是想得不錯,邊境快要起戰事了。
所以蕭元啓早就做好了準備,現在見耶魯這麼一提,很是安然。
“哦?這倒也可助興一番,不知耶魯大人想比什麼?”蕭元啓掃視着在場的朝臣,朝臣們的反應倒是各異。
“皇上,切莫傷了和氣啊。”左丞陳訓說道。
王褚依舊與他看法不一:“皇上,不妨讓烏蘭國使者見識見識我昌黎之國盛。”
“好,朕今日興致極高,不妨樂上一樂,耶魯大人儘管出題便是了。”蕭元啓神色內斂,眉眼帶笑地問道。
耶魯拱手一比,身後一名身穿侍衛裝扮的烏蘭國人便一躍跳過案几到了殿中央。蕭元啓一看便知此人武功高強。略略沉思一番道:“比武嗎?既然貴國是侍衛出戰,那昌黎亦然找一名侍衛如何?”
見耶魯神色得意,蕭元啓笑容更盛。他看了看侍衛打扮的寒夜,揚聲道:“寒夜,你去吧,不過朕有言在先,輸了要罰,若是勝了,讓朕的貴妃見了一點血光也要罰。”
殿中央的侍衛必然是心高氣傲之人,他聽見蕭元啓的交待,眼中升起紅絲許許,拔出刀對着寒夜說道:“出招吧。”
寒夜並不拔劍,飛身對向那反光的刀鋒,劍鞘一撥便震得那人後退一步。頓時不敢大意,凝神對上寒夜的招式。
那人手下殺招漸起,寒夜的劍鞘只守不攻,看起來似乎落了敗地。昌黎朝臣和耶魯都認真看着,就怕錯過了一瞬,下一刻己方就敗了。蕭元啓並不擔憂,只是溫和的替沈思容佈菜。他望了望沈思容捏緊的手,心中不由升起一絲酸楚。
“怎麼?愛妃很擔心?”蕭元啓手中的動作依舊溫和,但言語間的諷刺很濃。沈思容見狀,埋下頭不再看揮動着劍鞘的寒夜。
夾起一塊青竹筍,沈思容細細嘗着:“這青竹筍倒真是爽口。”
見沈思容誇起了自己布的菜,蕭元啓面色稍稍緩和。再擡眼看去時,寒夜手中的劍已然拔出,冰冷的劍鋒帶着凌厲之氣。可寒夜所使的招式分明只是與敵手相戲弄,對方招招是殺機,他沒有傷着對方半分可也遊刃有餘。
“皇上,既然分不出勝負,不如算作平局如何?”耶魯看出自己這一方的人分明不敵,自己才主動出言退步。
不等蕭元啓答應,殿下一陣鬨笑。定睛看去,那烏蘭國侍衛全身衣料都被劃開,一眼看去像是被布條纏身。寒夜漠然收劍,對着蕭元啓拜了拜,隨後站回了沈思容身邊。
那烏蘭侍衛看了看衣料上的破口,拱手一拜:“我認輸了。”
蕭元啓帶着笑意看向耶魯,耶魯臉色一變很快又被笑意盈|滿:“昌黎果然人才輩出啊,此次前來,王上還有一件禮物要送給皇上。”
說完,耶魯拍了拍手,一名女子從外婀娜而入,一眼看去便知身段相貌都是極好的。那女子走到御前,鞠躬行禮:“烏蘭公主佩雅見過昌黎皇上。”
沈思容手上玉箸滑落,脣色淡了幾分。一手接住掉下的玉箸,蕭元啓嘴角輕輕勾起。不知爲何,沈思容的反應讓他不由心情歡愉。
“不知烏蘭公主前來昌黎想比試些什麼?”蕭元啓刻意加重了比試二字,將距離不由拉遠了不少。
那佩雅公主柔柔一笑,竟然與王姝有幾分相似。沈思容瞥了一眼座下的王褚,他眼中也頗有不甘。
“佩雅喜好昌黎文化,還請皇上派出一位妃子與佩雅比試。”佩雅公主這話讓沈思容不由心中一涼,在場的妃子只有她一人,就是不知道她究竟賣的什麼關子。
蕭元啓挑眉問道:“佩雅公主要與朕的妃子比試?”
“沒錯,聽聞皇上的妃子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自然是不凡的。佩雅與皇上的妃子比試昌黎的東西,想必皇上不會拒絕吧?”佩雅帶着笑,這話說得恰到好處,根本不容蕭元啓不允,否則傳了出去,昌黎國威必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