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豐輕笑,微微弓腰對着那婦人說道:“我家在城郊有一處園子,不知你是否願意去替我照看着?”小五子在一旁聽得心裡一怕,湊到蕭元豐耳邊低聲說着:“爺?難道要帶回王府去?這……”
蕭元豐沒好氣的掀開他,打開扇子,擋在嘴前小聲的回道:“爺自由打算。舅父家不是剛買下城郊一塊地要建園子嗎?我隨便安個人過去還不成?”蕭元豐成年後被封做一品親王,賜號璃,食邑萬戶,居西京璃王府。不過,這人來歷不明的,他總歸不能直接安排到王府去,所以放個不痛不癢的地方最爲合適了。
婦人是滿口道謝,沈思容對着蕭元豐點了點頭:“那多謝這位公子了。我們就先行告辭了。”說罷,便領着人往拐角走去。
蕭元豐看着沈思容的背影,良久都沒有回神。這個女子還真是特別……
“七爺,七爺,爺?”小五子喊了好幾聲。只聽見蕭元豐吩咐着:“我帶她先去舅父家,你跟着那小姐,看看她是哪家的。”
“是。”
“對了,待會兒你不必尋我了,直接回府去吧。”
“是。爺。”小五子小跑着追向沈思容離開的方向。
……
沈思容一行往沈府走去,絲毫沒有察覺到有人跟在她們身後。從後門進了府,沈思容讓春柳帶着寫意下去休息,自己則是回了房,奶孃也跟着她進了屋。
“小姐,你救下她是好事,但是夫人那邊又要怎麼交代?”
沈思容有些疲軟的靠在椅背上:“無礙。到時候自然會有說法。”要是平日,沈思容遇到這樣的事情必定不會出頭,只是適才聽着她們的經歷,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她那可憐的孃親。便怎麼都狠不下心來不管了。
“小姐,你是因爲阮姐姐,才救那丫頭的吧……”知道奶孃懂她,沈思容輕輕擺了擺手:“奶孃,我想一個人去孃親那裡待一下。”
奶孃不再言語,輕聲退了出去。
沈思容起身,往偏院走去。這偏院在沈府的最偏僻的一處角落。這裡名叫風亭閣,一入院,就能看到一個魚塘,魚塘上還建造了一座亭子。院子裡有幾株梧桐矗立着,一旁還有一座兩層的閣樓,上面提着“雲淡風輕”四個字,聽說這是她爹當年親手提的。
這是她的孃親最後呆過的地方,奶孃說,孃親在最後自己要求要來這院子的。孃親她……
心裡蔓延着苦澀,沈思容的手觸摸着亭子裡的石桌,心裡沉甸甸的,她的娘,那時候是不是也像寫意的娘一樣,被自己深深愛着的人不擇手段的往外趕?
……
夕陽的餘暉中糅雜着些許若有似無的微風,吹起了亭中一名素衣女子的衣角,女子一動也不動,任憑風吹起她的頭髮,淡淡的影子落在女子身後的地上,模糊得讓人心裡微微的發顫,甚至會生出一絲絲心疼。
“小姐,小姐。”
聽見不遠處傳來的熟悉而慌亂的聲音,女子頓了一下,凝神聽着庭外的動靜,等着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才慢慢的有了動作,衣襟被她帶起,靈巧的打了一個旋兒,再緩緩落下,直到再也看不出先前的痕跡。
“奶孃,什麼事?”
看向來人,女子輕聲開口,她側過臉來,藉着斜後方的光亮,女子的眉眼在橘紅色的光裡變得柔和而朦朧。
她見女子問話,擡手拍了拍胸口,等不再喘氣了,稍稍地彎了彎腰,向女子鞠了一個躬:“思容小姐,夫人她,請你去一趟。”
聞言,女子的面上沒有任何的波瀾,只是氣息之間多了一些沉重,她上前一步虛託了一下奶孃還微弓着的身子:“我知道了。”
女子應完聲,就要走,奶孃卻在錯身之時拉住了她,女子手臂一緊,對着奶孃問道:“怎麼了?”
奶孃有些欲言又止,嘆了一口氣:“小姐,夫人這叫你去,多半是爲了月例的事情,還有寫意,你……”
知道眼前人的擔憂,女子莞爾一笑:“放心吧奶孃,我不會有事的。”說完,她直接走過曲折的亭橋。遠遠的,奶孃再也看不見女子的身影,她有些頹然的神色,靠着亭裡的座椅坐下,看着平靜的水面,心裡卻滿是心疼和惋惜。阮姐姐,都怪我沒用,我對不住你的託付,我沒能好好保護思容小姐,若是你在天有靈,就幫幫她吧……
沈思容拐過一個轉角,往後看了一眼,直到確定奶孃已經看不見她了,她才慢下了步子。四周都是矮叢,長期沒人修理,有的已經長得很高了,有了些遮天蔽日的味道。越過一道鐵閘門,沈思容不由伸手捂住鼻子,揉了揉。道路兩邊都是花草,剛剛乍一進來,沈思容被花香狠狠嗆了一下。
這裡是沈府的花苑,是專門培育花草的地方,往右看去,越過花苑的那道柵欄,就是沈思容所住的院落——曉園,偏僻而幽靜。而順着花苑直直往前就是沈府的正居和書房了。沈思容走在路上,錯身過去不少的丫鬟,有的只是微微對着她點點頭,並不行正禮,更有的甚者直接不去理會她的存在,她早已習以爲常,絲毫引不起她心裡的的波瀾。
出生之時,她是沈府的嫡出大小姐,短短一個月,就變成了下堂妻之女,隨後過繼給了王氏以後,恢復嫡出身份,但是在衆人眼裡她也不過是個庶女罷了,待遇上更是與妹妹沈思儀不可比。沈思容低着頭在心裡輕輕嘲諷着。
拐了個彎,她走進迎風閣,這裡是沈思容的父親沈世言和他夫人王氏的居所。看見她走進去,守在廳堂門口的丫鬟小步跑下臺階,身子一橫擋在沈思容跟前:“思容小姐。”
“是娘讓我來的,我在這候着,你進去稟報一聲。”沈思容柔柔地出聲。
丫鬟在門口低聲說着什麼,沒多久,裡面傳出聲音來,隔得太遠,沈思容沒聽清,再待她反應過來,丫鬟已經站在她身前了:“思容小姐,夫人讓你進去。”說完,沈思容道了句謝就錯身走上臺階。
沈思容推門進去,王氏正坐在軟榻上,見她進來,低着頭擡眼看着她。沈思容走近,半蹲着行了一個萬福禮。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