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騙局

38騙局 燃文

李逸!

我重生後,一直在找那個曾經割下了我頭顱的人,那個與馮嫣兒勾連,取了我性命的人。我上一世至死也沒有弄清楚,那個被稱爲李逸的男人究竟是何許人。那個人,在我身邊也呆過數年,被我擢升爲我親衛營的總領。可我對他的瞭解,僅限於馮驥門客這一虛假的設定。

從一開始。那就是個騙局。

重生後,我翻閱了無數的卷宗,想找出這個人的蛛絲馬跡,可找來找去,只有失望。“逸”者,失也,兔之漫馳善逃者也。根本就是無影無蹤的名字,無影無蹤的人。他像一縷鬼魂,曾經出現在我的生命裡,給我致命的一擊。可又靜靜的沉寂在死亡的黑暗中,讓人看不分明。

我以爲,我再也找不到他了。甚至認定,他的再次出現,會與無常的招喚結合在一起。

可此時,我看到了這雙眼睛,那雙急於置我於死地的眼睛。在那極似九弟的虛浮面具之下,是一雙滿是急切的殺人的眼睛。

他無論戴上什麼樣的面具,我永遠都能認出這雙眼睛。因爲我第一次意識到,這雙眼睛很像一個人——馮驥!

電光火石間,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殺了他!

可那雙眼睛本來就一直在看着我。此時,他比我更早的做出了判斷。

我甚至都沒有來得急提醒阿南,那個男人就閃電般的在我眼前出了手。我眼睜睜看到他袖中寒光一閃,一把藏在袖中的短劍的直指離他更近的阿南。

我的心一瞬間停止了跳動,但我手上的劍卻還是飛刺了出去。同時用另一隻手去拖阿南。我做這一切的時候,全出於本能,根本連思考的機會都沒有。

這一瞬間,我在和那男人拼速度。絲縷之微,就決定三個人的勝敗。

那個男人一定也知道這一點,他的眼睛裡兇光畢露。

但我沒想到,速度更快的是阿南。她幾乎就在我們兩人出手的同時,雙手同時揮出,動作輕盈似舞蹈,可廣袖腦震盪風馳電掣,那迅疾的動作帶起的風,連我都感覺到了。

阿南不會武功,這一點我早知道,可她的出手卻如武林高手般的老練決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險。

我來不及細想阿南到底要幹什麼,已經一把帶住了她的纖腰,將她整個人帶到我的懷裡,讓她勘勘躲過了那人刺向她的劍鋒。真是十分的危險。

小東西,主就算爲我辦事,也用不着這樣拼命啊!

而我的劍也幾乎與此同時,與那人的劍鋒相交,激起幾星火花。

我抱着阿南連退幾步。

此時,阿南拋灑出的藥粉已經在小小的船艙中瀰漫,白色中煙霧帶着奇異的香氣。妖異的甜美味道直撲我的鼻孔。有那麼一瞬間,煙氣甚至迷住了我的眼睛,讓我看不清對面那個敵人的身影。

我這才知道阿南打的是什麼主意,原來她一開始就是想向對方下毒的。她的袖中藏好了藥粉,想誘惑對方來嗅。不過我的突然發難,有點破壞了她的計劃,,讓她不得不突然出手。這小東西打得好算盤!

我此時有點心疼阿南,她爲我做事,真的是盡力了。我長着眼睛,自然是看得出來。

我聽到懷裡阿南咯咯的笑了兩聲。對面那人已經瞬間變了臉色。

我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適,對面的人面色卻已經完全變成了蒼白,他踉蹌了一下,奮力一掙,劍鋒劃過了把阿南的古琴,斷絃發出鏗的一聲巨響。

我約略一想,知道阿南在給我吃的葡萄上做了手腳,事先放了解毒的藥。阿南真的是:一步步都精心計劃,毫無遺漏。想到此處,我摟她的手臂不由一緊。

“阿南!”對面的鄧芸驚叫了一聲,他瞪着阿南的眼神嚇了我一跳。

我忙低頭看看懷中的阿南,她好好的,向鄧芸笑了一下。

我再擡頭時,鄧芸手中的玉笛已經襲上了那人的後腦。他出手兇狠懷着怒氣。

我沒有多想,只欣喜的大叫了一聲:“好!”眼看那人再無逃脫的生理。

我自己也都不怎麼相信,我能這麼容易的解決掉一個我的心頭大患。我甚至還沒來得及弄清他到底是誰,與馮家是何關係。但無論如何,死了就好,我的惡夢也許就能提前結束了。我不由睜大的眼睛,期待奇蹟。

就在這最最要緊的時候,我們的小畫舫突然劇烈的一晃。

我從小在北方長大,不習水性,走馬打球也許內行,可在搖晃的船上卻一下子失了下盤。在小畫舫傾斜的一瞬間,我裹着阿南一起摔了出去。只來得及勉勉強強把阿南護在懷裡。

到了此時,阿南倒沒忘記在我懷裡說了聲:“謝皇上。”

外面的喊殺聲大起。我掙扎着爬起來,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九弟。

剛纔劇烈的撞擊,讓我們的小畫舫側舷裂了一道口子,從那破口處,我看到了九弟那久違的笑容。溫良舒和,十分賢德的樣子。這纔是我看慣的九弟,可他目光中隱藏的猙獰,卻讓我心中一涼。

“毀了那船!”我似乎聽到九弟這樣喊。

又一次劇烈的撞擊讓還來及站穩的我再次摔了出去。我們小小的畫舫這一回徹底傾覆。在我抱着阿南滾入水中的最後瞬間,我看到我的仇人李逸也一頭栽到了水裡。

我沒有死,這一點我很清楚,我甚至足夠清醒的知道阿南反手托住了我的身體,接着鄧芸也遊了過來,我弊住了氣,藉着他們兩人的力量,隨着他們一起上浮,一直到露出水面時,我都還是很清醒。我看到了水面上圍攻九弟大畫舫的激戰,聽到鄧芸叫好的聲音,還聽到阿南對我說:“皇上放心,他是逃不掉的。我早佈置了人在上風口撒迷藥,他們堅持不了多久。”

我甚至好像對阿南說了,我更想要抓的是水底那個刺客。我甚至想自己潛了水下去再試試。

我記得阿南用一隻手抹着自己臉上的水,根本沒當回事的對我說:“那只是個刺客而已。逃就逃了唄。”

我想申辯,對阿南說那個刺客對我很重要。可就在這個關鍵的時候,我的腹內,突然一陣劇痛。

一直在我腹內、不時隱隱做痛的鉤吻,恰恰在此時猛烈的發作了。

一股甜腥從腹內涌向了喉頭,我來不及張口,熱乎乎的血就從口中噴了出來。

阿南大聲的驚叫。我本還想安撫她,對她說這只是老毛病,沒什麼要緊。可我才張了口就發覺這一回不對勁。

接下來,我的一切都好像進入了夢中,我知道阿南和鄧芸抱着我向岸邊遊,可我已經一點也出不了力。我甚至知道自己被人七手八腳的擡了走,聽到他們大聲的問皇上是怎麼了。可我也沒辦法回答他們。

這一回,我的身體不再是被漫天的風雪所裹挾,我覺得我這一回是是掉進了火海里,就好像是對我重生的某種報償,上天這一回用滾燙的熱度來侵蝕我的身體。我的心從冰凍從快速甦醒,卻又被立即投入烈火中炙烤。不,不對,這熱度是起自我的體內,從裡向外,一寸寸的舔食我的肌體,那些火焰奔竄着,想突破我的身體,得到釋放。

“熱!”我大聲的喊,想自己撕掉自己身上的衣物。

“別急別急,來啦來啦。”我還沒能分辨說話的是誰,清涼的液體已經倒入了我的口中。這液體有些苦味,卻暫時壓住了我的心火。

我得到了暫時的安寧,想起自己是在哪裡。我這是在江南的金陵,我這是在爲自己尋找一條生路。可到處都是炎焰,出路在哪裡?

“抓,抓住他們。”我好像聽到自己在下命令。可我該抓住誰呢?孤寂之中,好像到處都是我的敵人。只有我一個人,從城頭遠遠地俯視着別人的狂歡。

不管我承認不承認,我怕了。我不願一個人孤獨的死去。我想掙扎着活下去。可不久,下一波滾燙又從腹內升起,我呼呼的急喘,感受着喉嚨的刺痛,熱度越來越高,我覺得自己一定是在向外我噴火。

我的記憶中,只有一人個人願意救我。“熱。”我哀叫,“阿南,熱。”我卑微的呼喊。真奇怪,這一回明明一切都變了,不再是在漫天的風雪之中。可我還是想起了阿南那溫吞吞的小手溫度,比冰要熱,比火要涼。既給我融化的溫暖,也足以冷卻我的狂燥不安。“阿南,我熱。”

“我在。”我一回,我清清楚楚聽到了阿南的聲音。她好像知道我要什麼,一隻小手放在了我的額頭。

我想也沒想,就拼盡了力氣去抓住了它,按住它,把它往我的喉嚨、胸口、腹部,一路拖下去,所過之處一片涼意,真好!

可我聽到阿南的驚呼,掙扎,那小手逃跑了。我做錯什麼了?

又有大量清涼的液體倒入了我口中。“皇上燒糊塗了!”我聽到阿南在說。

我不管,貪婪的吸吮着,渴望這點涼意能持久些。

我就這樣的反覆的掙扎着,即不能思考也不能入睡。好在,我每次喊阿南,她都在我的身邊,只要我叫她,她就會應上一聲。我不用睜眼,也知道她沒有丟下我,她還會不時的摸摸我的身體,好像知道這樣能讓我舒服。

最終,我還是累了,累壞了,覺得自己就像一塊燒碳,已經被燒得通紅。我撲騰着身體,覺得自己快要失去最後的知覺了。阿南又在摸我,我這一回抓住她的手,再也不肯鬆開。我不會就這樣死掉吧!這個可怕的念頭在我腦子裡一閃而過。我想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認識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