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袍祭司聲嘶力竭,臉上絕望之色如暴漲的洪水,直要滿溢出來。
巨石一落,洞口被封,前無路,左右無道,只能轉身一戰,不是被大卸八塊,就是被一羣大蜥蜴撕咬、踐踏成肉泥。
“阿金納,這是你要亡我嗎?”“亡就亡吧,即便都是死,我寧願就這麼死。”“至少,我,還是我。”白袍祭司癲狂着,吼叫着,呆立着不動,眼睜睜地看着巨石一點一點地滾落。
束手待斃!
葉蕭等人則不然。
“生生不息,落地生根!”“疾!”小道士將神龍道書打開,天女散花般地灑出一堆符籙。每一張符籙上都泛着碧綠色光,生機勃勃樣子,裹挾着一顆顆不知名種子落向身後淤泥裡面。
淤泥肥沃,天正降水,生機磅礴,種子破土。
各種各樣的荊棘、蔓藤、食人花……用驚人的速度生長着,彷彿一條條碧綠色長蛇從淤泥裡面舒展開身軀,瘋狂地舞動着。
大蜥蜴也好,虹魔教戰士也好,所有人一時間都被各種蔓藤纏住,荊棘絆住,花粉入鼻,瘴氣籠罩,甚至有那剛剛綻放出來的食人花自不量力地將虹魔教徒和大蜥蜴一口吞下……“今天老天爺一直站在我這邊。”葉蕭看着這一幕,自己都有暗暗咋舌之感。
這些草木糾纏不了虹魔教徒們太久,但只要能糾纏片刻,那也是驚世駭俗,這是以一己之力,困住了數十倍於己的敵人。
這是淤泥土壤環境,充沛雨水澆灌,諸多原因結合在一起,葉蕭方纔能夠如此,換一個地方,困住十分之一的人都吃力,那些可都是武裝到牙齒的戰士和戰獸。
這還不是第一次了。
當他將計就計,反過來出奇不意地對埋伏着的虹魔教徒出手時候,天氣陰沉而晦暗,日月無光,一定距離外的虹魔教徒壓根看不到他的小動作。
這是其一。
值其力竭時候,暴雨忽傾盆,虹魔教徒的弓弩難用,追擊不及。
這是其二。
適其須引雷開山之際,頭頂就是整個潦水沼澤赤月半島,乃至於整個瑪法大陸雷霆威能積蓄最盛之處。
這是其三。
這麼一,二,三,四下去,要不是在場衆人親的親,懼的懼,全都無暇去細想,怕是要用極其詭異的目光望向他,齊聲喝問:“你是老天爺的私生子吧?一定是的吧?”葉蕭只是瞥了一眼,飛速地一扭頭,壓根不管虹魔教徒如何掙脫束縛,也不管什麼私生子不私生子,瞳孔驟縮如針尖,死死地盯着巨石滾落。
與此同時,他第一時間舉步,用盡剩下的所有力氣,大踏步地向着山上去,向着迪迪去,向着即將被巨石擋死的洞口去。
“跟上!”葉蕭低喝了一聲,聲音沉穩和堅毅,渾然沒有往日的跳脫與輕浮,堅定如磐石一般。
“就是死定了,也要睜着眼睛死。”“別放棄。”他在大吼着,不知道是吼給自己聽,還是給身邊的人聽,只知道在這一刻風雨漸歇,似乎傾瀉下來那麼多雷霆,連繼續下雨的力氣都隨之泄空裡一般。
天色不再晦暗,風雨不再朦朧渾濁了天地,不知是星光,還是月光,亦或是習慣久了黑暗稍稍有點微光就能視物,葉蕭邁步的每一個動作,背影的輪廓,皆清晰地映入了身後所有人的眼中,佔據了所有。
小九當仁不讓地跟上,緊緊地隨着葉蕭,擋住了他的身後。
大黑快步跟上,落水狗模樣慘兮兮的,卻一步不敢落下。
小白咬牙,再咬牙,最終還是一咬牙,邁動着灌鉛了一樣的腿腳向上。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他們不可能趕上了。
“沙沙沙,啪啪啪。”沙土,碎石,隨着巨石的晃動在傾瀉而下,越來越急,打在洞口青石邊緣上,發出清晰的響動。
巨石整個傾斜了下來,每一次晃動都帶出悶響,都牽動了跋涉向上所有人的心。
來不及的……來不及的……來不及的……白袍祭司機械地邁着步子,心裡面在絕望地吼叫着。
“十個呼吸,我們至少還要十個呼吸的時間才能趕到。”“巨石傾斜到這個角度,最多一個呼吸就會墜落下來,徹底地將洞口封堵住。”“完了……一切都完了。”小白想要回身殺入虹魔教徒當中,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可是莫名地,他就動不了,下意識地跟着前面那個背影繼續向上跋涉。
“差了九個呼吸的時間!”葉蕭在邁步的時候,就已經估算得清清楚楚,他們趕不上,差得很遠。
九個呼吸的時間,在平日裡就是發下呆,愣個神的功夫,在此時,在此刻,赫然就是生與死的差別與界限。
他依然沒有止步!
不到最後一個剎那,親眼看到巨石將洞口封堵得嚴嚴實實,葉蕭就不會放棄。
往日裡陽光燦爛笑容,機靈百變性子掩蓋下的血氣與剛烈,在這一剎那盡數爆發了出來,如無形的火焰,將他整個人燃燒。
就是要死,也要站着死,睜着眼睛死,堅持到最後一刻去直面。
葉蕭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一直睜大着眼睛看着巨石一點一點地滑落,一個呼吸後,終至極限,轟然墜落。
“轟!”巨石滑落瞬間帶出悶響之聲,猶如龍脊火山活轉過來,發出了一聲嘆息。
爲葉蕭等人一嘆。
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衆人眼前一黑,視線被什麼給擋了一般,旋即耳中聽到的不是想象當中的“隆隆”巨石落地巨響,而是一個竭盡全力的暴喝!
“喝!”“喝喝!”“喝喝喝!”葉蕭渾身一震,一直堅定的身影晃動了一下,險些栽倒,脫口驚呼出聲:“迪迪!”擋住他們視線的是迪迪。
一聲大喝的是迪迪。
此刻,弓着身,駝着背,奮力扛着巨石不讓它落地的還是迪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