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這是……”白夜號上,鐵腳板以下,一個個人全都瞠目結舌地看着海面上發生的一幕。
以船身爲原點,向着數十乃至於數百丈外不住地蔓延開去,一條條鯊魚翻着肚皮浮起來。
一開始還能數清楚是幾條、幾十條,到得後來密密麻麻地一片,數都數不過來了。
浮在海面上的鯊魚屍體,連海水本身都這遮掩住了,隨着浪潮涌動而起起落落,左近海域儼然成了鯊魚墳場,望之能讓人任何人毛骨悚然。
白夜號上的人,除外。
“太好了!”“該死的畜生們,這下知道厲害了吧?”“死絕了最好,不是想吃俺嗎?你現在倒是吃啊。”“可憐老刀那貨了,看着兇,其實面兒,上了賭桌就是肥羊,這麼被鯊魚吃了忒可惜。”“……”歡呼聲,議論聲,手舞足蹈,語無倫次。
白夜號上,歡聲一片。
漂浮滿整個海面的鯊魚屍體在他們眼中簡直就是世上最美風景。
劫後餘生的氣息蔓延着,白夜號上所有人望向葉蕭的目光都不同了,那種灼熱的氣息,彷彿要將小道士點燃成大火炬一樣。
葉蕭剛有點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鐵腳板就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小兄弟,你是怎麼做到?”他雙手扳着手指數,道:“那就幾頭豬,怎麼能毒死這麼多鯊魚?它們又不是狼?”白夜號上水手們一個個耳朵噌噌噌地豎起來,一個個也好奇呢。
葉蕭知道鐵腳板爲什麼拿狼來舉例,早就有人做過一個壯舉,一擊之內滅殺過大半狼羣。
那人用的手法跟葉蕭近似,就是以無色無嗅的猛毒打死一隻狼,狼羣有分食同類屍體的習慣,於是嗚呼哀哉,一死一片。
鯊魚則不然。
那麼大的體積,它們就是有跟狼羣一樣的習慣,那幾頭豬也不夠分的。
這是怎麼做到的?
葉蕭微微一笑,趁着心情好,耐着性子解釋道:“剛不是說了嗎,要教它們挑食是不對的。”“我剛就跟鐵大哥是確認了鯊魚的習慣,一般情況下,它們是不吃陸上生物的,我們這些活豬下去,它們被血腥味道引過來,咬了一口,‘呸’不好吃,就放開了。
這落在活人身上,自然是重傷流血,然後引來其他鯊魚,你一口,我一口,一隻只全都‘呸呸呸’地嫌棄遊走了。
沒有一隻鯊魚吃人,但是人還是死了,被它們生生一隻一口地品嚐死的。”葉蕭說到這裡,反應快的已經一臉恍然大悟,明白剛剛海面下到底發生什麼了。
其實很簡單,小道士打造了幾頭還活着的毒豬,還給放了血,本來就不知道被什麼吸引瘋狂得不行的鯊魚們當然不會錯過,蜂擁而至。
緊接着,一隻接一隻地品嚐,一隻只嫌棄地遊開,本來毒不死幾隻鯊魚的活豬們,生生藥死了整片海域幾乎所有的鯊魚們。
“好了好了,都散了。”鐵腳板滿足了好奇心,不敢耽擱時間,板着一張臉把所有人都驅散了。
“該幹嘛幹嘛去,俺說升主帆,轉舵沒聽見嗎?”“這地方邪性,俺們快點離開的好。”鐵腳板大吼大叫地命令着,一衆水手做鳥獸散。
他最後一句話,卻是對葉蕭說的。
小道士點了點頭,深以爲然。
鐵腳板這纔是真正老成謹慎的做法,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引起鯊魚們瘋狂,想來影響如此之大,牽連如此之廣,能是簡單東西嗎?
一不留神,整艘白夜號還不夠給人添牙縫的。
“我是想去比奇城找老頭子,不知道他悽惶成什麼樣了,不是要去上天。”葉蕭按捺住好奇心,就準備這麼離去。
輕鬆的氣氛在白夜號上洋溢了不到幾個呼吸功夫,重新又繃得緊緊地,一聲聲充滿了驚慌的呼聲響遍全船,聽在耳中,葉蕭亦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滿帆,船速上不去。”“轉不了舵,卡住了。”“水下面有東西。”“啊,水上也有……”“……”一個個負責着白夜號上關鍵位置的人都在大叫,每一個是好消息的。
就是他們不喊,葉蕭也發現問題了。
風正大,帆兜滿,船速不升反降。
明明轉舵要遠離,偏偏船頭掉轉,向着相反的方向。
一頭頭鯊魚的屍體被白夜號碾壓而過,船上的任何一個人全不曾有過半點安全的感覺。
但凡是個人,此時都感覺到詭異的氣氛在蔓延了。
“俺們好像捲入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裡面……”鐵腳板在說話,不是說給葉蕭聽,而是在喃喃自語,一臉晦暗,如暴風雨前海上天色。
“快看!”“有東西。”瞭望臺上,取代那個摔得半死爬上去的新瞭望手在大叫。
“什麼東西?”葉蕭連忙眺望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看到,連忙高聲問道。
鐵腳板更是跳腳大罵:“把舌頭捋直了說話,到底看到什麼了?”“好大好大的冰,還有……還有……”瞭望手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把鐵腳板給氣的,要不是瞭望手位置高,一個大腳早就飛過去了。
葉蕭更是不耐,他心中隱隱有一種無法言述的壓迫感,跟一座大冰山一般沉沉地壓住,有喘不過氣來的壓抑。
“我來。”他喊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撲向了冷杉木爲材料,高高挑起的瞭望臺。
不得不說冷杉木真心好木料,輕便容易挪動,天生適合做桅杆,韌性還不錯,葉蕭這麼急吼吼地攀爬上去竟不折斷。
小道士到底只是道士,不是猴子,爬這東西一點都不專業,足足花了好幾個呼吸的功夫才爬到頂上,姿勢那叫一個難看,簡直沒法提。
幾乎是撅着屁股上去,一屁股墩把原本瞭望手給擠出去了,葉蕭顧不得有多麼地高,努力地挺直了身子,一手遮在眼睛上頭,遠眺出去。
要不怎麼說站得高,看得遠呢?
站在瞭望臺上,葉蕭覺得視野一下子廣大了起來,能看到的海面再非平平如鏡,而是呈出一個弧度,向着天邊凹陷下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小道士就鎖定了讓瞭望手囫圇話都說不出來,屁顛屁顛地往下哧溜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了。
第一息,葉蕭渾身僵硬,給被施展了定身符一樣。
第二息,他渾身一顫,好像有人伸手在腋下癢癢肉上撓了撓似的。
第三息,葉蕭瞳孔驟縮,喉結上下,瞬間化身小結巴:“龍,龍,龍。”“有龍!”